“干嘛拦着我。”宋老二没好气道。
“先让小书意吃饭，你现在跟她吵，一会儿没胃口不吃了怎么办？”季听说。
宋老二马上偃旗息鼓，天大地大，囡囡宝吃饭最大。
算了，先吃饭吧。
事实证明，不管是先吃饭还是后吃饭，宋老二和季听说了都不算，最后还是宋书意的一言堂。
听说宋书意要跟车，周爱梅也是老大的不乐意。
“上次出门弄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怎么这回还要去？”
“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非要找罪受。”
周爱梅的话和宋老二如出一辙。
宋书意嘿嘿一笑：“那也是没办法呀，饲料的事是我一手办的，领导也是不放心。”
周爱梅不是不懂大局，就是心疼她好不容易养胖一点的闺女，她左手抱着宋香香，右手搂着宋书意。
母女三人坐在床边。
半晌，周爱梅叹了口气：“去吧，幸亏这次有你哥跟着，我还能放心一点。”
运输饲料这事宜早不宜晚，一等到周爱竹的电话，宋书意就去了大杂院。
“妹妹来啦，”胖子蹲在柴火堆旁边，从草木灰里**几个烤土豆：“刚烤出来的，香着呢。”
宋书意没有拒绝胖子的好意，接了半个：“谢谢胖哥。”
胖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自己也开始吃土豆。
宋书意边吃边问：“胖哥，季听和我二哥呢？”
“都在屋里呢，研究路线图呢。”胖子从土豆里抬起脑袋。
宋书意纳闷：“不是都说好了嘛，还研究什么？”
胖子低声道：“别提了，从这儿到红旗养猪场，本来走国道最顺去，但我昨天听别的车队的兄弟说，国道上的三号桥被洪水冲坏了，得绕山路。”
“绕就绕呗，反正也不差那一两个小时。”宋书意满不在乎道。
“哪是绕路的问题啊。”胖子的声音更低了，“那片归李家庄公社管，他们的民兵最近查得特别严，说是怕有人偷运粮食。”
“李家庄公社。”宋书意咀嚼着这几个字，恍然大悟：“李主任的李？”
胖子点头：“对咯，麻烦就麻烦在这儿。”
“要是被李家庄的人知道了，那就等于是李主任知道，李主任知道之后肯定会告诉钱秘书。”宋书意暗骂：“要不是饲料不见效之前不能暴露，我真想揍钱秘书一顿。”
“是非不分的老东西！”
胖子叹气：“我还说是桩美差，美差也不好干啊。”
“李家庄公社走不了，那咱们就绕路。”宋老二推开门。
“绕路就远了，绕到临县再绕回来，多走四个小时不说，咱的介绍信也对不上号啊。”胖子否决了这个想法。
“市总供希望饲料越快送到越好，而且李主任和钱秘书也不知道我们临时更换车队的事。”宋书意抿嘴。
季听沉吟：“还是就走李家庄公社吧，小心一点没事的。”
货车缓缓驶出小胡同，季听开车，宋老二和宋书意坐在副驾驶。
车窗外的景象渐渐从厂房变成了田野，绿油油的玉米地一望无际，风里带着泥土的腥气。
季听把车开得很稳，遇到坑洼路就放慢速度，收音机里放着样板戏，咿咿呀呀的唱腔在车厢里回荡。
宋书意靠着窗户，看着外面掠过的树影，不知不觉有点犯困，不一会儿歪到宋老二肩膀上睡着了。
季听抬手关了收音机，不再说话。
到了上河村装好饲料，宋书意和三姨寒暄了几句又交代了几句饲料小作坊的事，趁着宋老二和季听转身的功夫，她手掌翻飞，利落的更换了车斗内麻袋里的饲料。
和三姨告别，宋书意三人就朝着红旗养猪场出发了。
临近李家庄公社的路段，老远就看到几辆车堵在前面，像是在等着过检查站。一个穿着蓝布**的民兵站在路中间，手里拿着根木棍，正挨个检查车辆。
季听缓缓降低车速，把车停在队伍的最后面，“就是这儿了，我下去跟他们说。”
他刚下车，那个民兵就走了过来，斜着眼睛打量着货车：“干什么的？拉的什么货？”
“给红旗养猪场送饲料的。”季听说着，递过去介绍信。
“给红旗养猪场送？”民兵声音里带着质疑：“原先可不是你们。”
“对，先前的车队有新任务，我们是领导叫来临时顶上的。”季听解释。
民兵看了他一眼，仔细核对介绍信上的红章，又叫来了队长。
民兵队长结果介绍信，又看了看季听：“去养猪场干什么？”
“送饲料。”季听答。
“什么时间回来？”
“当天去当天回。”
民兵队长进行了仔细地盘问，又带着两个人检查了车斗离的饲料，确认无误后终于放心。
看着季听朝这边走来，宋书意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检查这么严格。”
宋老二老神在在道：“你以为呢，这还是顺利的，要是一个说得不对，非得把东西扣下，查个三天三夜不可。”
宋书意咂舌。
过了检查站这一关，货车重新启动，季听安慰宋书意：“你二哥就是夸张，查得严的时候不多。”
宋老二撇撇嘴，也怕把妹妹吓坏了，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路很顺利。
下午四点多，货车终于到达了红旗养猪场。
王场长早就等在门口守着，看见她们，老远就迎了上来。
“可把你们盼来了！”王场长握着宋书意的手，又跟季听和宋老二打招呼：“这二位就是车队的兄弟吧？”
“快进来歇歇，我让食堂杀了只鸡，炖了锅鸡汤，正在灶上煨着呢。”
“不了王场长，我们还得赶回去呢。”宋书意说，“先把饲料卸下来吧。”
“对对对，先卸饲料，没多少东西，让我们场职工自己卸就行。”王场长不由分说抓着宋书意的胳膊，拉着她往办公室走：“卸饲料要紧，你们也要紧，喝碗鸡汤再走，不然我可不依。”
盛情难却，宋书意只好跟着王场长去了办公室，她一走，季听和宋老二就自发自动的跟了上来。
办公室里依旧是简单的布置，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
王场长给她们倒了水，又让人去食堂端鸡汤。
“这批饲料真是及时雨啊。”王场长感慨道：“前阵子饲料断了，我心里着急啊，还跑了一趟市总供，就想着什么时候能把饲料给我送来。”
“我现在觉得猪不长肉都是亏，更别说掉秤了。”
“小宋，我得夸夸你，饲料的效果这么好，一定要大力推广。”
“我们也是尽力而为。”宋书意笑着说：“能帮上养猪场的忙也算没白忙活。”
鸡汤端来了，香气扑鼻。
“不白忙活，绝对不是白忙活。”王场长大手一挥：“快来喝鸡汤。”
王场长给她们每人盛了一大碗，自己都没舍得喝：“快尝尝，我专门找养鸡场换的老母鸡，炖汤最好了。”
喝过鸡汤，宋书意她们跟着王场长去了养猪场的饲料房。
王场长让保管员仔细清点，签了收条。
“路上小心点。”王场长送他们到门口：“小丫头，有空常来坐坐。”
“一定。”宋书意笑着说：“我还等着吃红旗养猪场的猪肉呢。”
“小事一桩。”王场长哈哈大笑。
返程的路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亮升了起来，照在公路上，像是铺了层白霜。
宋老二已经靠着座位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季听打开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新闻。
宋书意靠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夜景，轻声道：“季听，谢谢你呀。”
季听愣了愣，勾唇露出招牌坏笑：“谢什么。”
“所有，幸好有你。”宋书意睡意上头，声音越说越含糊，眼一闭就睡着了。
只留下季听又甜蜜又苦恼，小姑娘到底对他有没有意思。
货车驶进城里时，已经快半夜了，街道上很安静，只有路灯亮着。
季听把车停在筒子楼附近的十字路口，轻轻摇宋书意：“小书意，到家了，回家再睡。”
宋老二被动静惊醒，伸了个懒腰：“到家了？”
“听哥，路上辛苦你了，下回换我开。”
“得了吧，没准儿以后你也是我二哥呢。”季听捶他一拳：“自家人互帮互助。”
季听也只敢在宋书意不清醒的时候说说搭话，人一清醒，马上就跟锯嘴葫芦一样。
一听这话，宋老二感激的心情瞬间平静了，抱着还没睡醒的宋书意回了家。
大杂院里，胖子和眼镜正守在灶台前昏昏欲睡，一听到发动机的声音，马上往外窜。
“我跟眼镜熬了绿豆汤，快来喝点。”胖子把人领进厨房：“我专门放了两块冰糖，甜着呢。”
“听哥，一路上还顺利吧？”眼镜一边舀绿豆汤一边问。
“顺利，检查站那边也没什么事。”季听回答，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碗绿豆汤：“你们快去睡吧，辛苦了。”
第二天上班，宋书意就把饲料送到的好消息告诉了吴主任。
“好，好。”吴主任连说两个好字，这是他最近几天听到的唯一一个好信息：“安全送到就好，只要饲料有成效，咱们就不用这样躲躲藏藏。”
宋书意连连点头，不送货不知道，送了一趟货才知道过检查站是这么麻烦的事，万一那天真的被拦住，纠缠之下他们肯定会被与李主任相识的民兵发现。
好在，假设的事全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