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意是故意把后果说严重的，毕竟她不知道饲料这件事的后续会发展成什么样，又不能成天守在老家盯着，万一聊天的时候不小心说秃噜嘴了，处理起来也挺麻烦，只能源头杜绝一切暴露的可能性。
“坐……坐牢？”周爱竹的脸唰一下白了，刘大力也僵住了。
反倒是一直没说话的周老爷子淡定开口：“这是自然，老话讲闷声发大财，要是人人都知道发财的路子，哪儿还轮得到咱们老周家？”
“姥爷说得对！”宋书意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周老爷子到底教了这么多年的书，懂的大道理也多，此刻正需要他来充当主心骨稳定军心。
宋书意缓了缓语气，又说：“毕竟年头不一样了，去黑市换东西还老是有人举报呢。”
“虽然饲料是我瞎捣鼓出来了，但是采购科可不是以物换物，涉及买卖的事就不能那么草率了，一切都得有个章程。”
她也不是没想过随便找个离得远的饲料厂进行偷梁换柱，但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浓缩饲料的名声一旦打响，全国的养猪场都会听到风声，谁不想把猪喂得肥肥壮壮再杀？
到时候总不能连班也不上了，就天天盯着饲料厂置换饲料吧？
周老爷子点头表示认可：“说到底领导们也是为了老百姓，现在这年头连人都吃不饱饭，更别说牲口了。”
“要是囡囡宝的饲料能多喂出来几头大肥猪，远的不说，就说咱们自己，过年杀年猪也能多分几口肉，不过愿不愿意还得看你们两口子自己。”
堂屋里死一般寂静，刘大力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周爱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姥姥双手合十，嘴里念念叨叨像是在祈求保佑。
半晌，宋书意听到周爱竹的声音：“囡囡宝，你说咱自家人就能干，到底是个啥干法呢？”
听得出来周爱竹是愿意的，只是被前头宋书意“重则全家坐牢”的说法吓到了。
宋书意舔了舔嘴唇：“三姨，就是在咱家搞个饲料小作坊，不用太像样，一两间屋子就行。”
“饲料原料就用咱村里最常见的麸皮、米糠、豆渣、淘米水，加点干草粉，怎么粗糙怎么来。”
“不过也不是得瞒一辈子，等回去之后我就问问领导能不能给挂个牌子，要是挂了牌子咱就是正规军，谁问也不怕了。”
刘大力粗糙的大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节发白，他看着妻子渴望又胆怯的眼神，又看看岳父岳母担忧的面容，最后目光落在宋书意那张年轻却透着坚定信念的青涩面庞上。
他想起了结婚时承诺给妻子的好日子，想起了三个懵懂的儿子，想起了盖新屋的梦想……这个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庄稼汉，胸腔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和担当。
他猛地一捶自己的大腿，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干了！囡囡宝，我和你三姨信你，为了咱家，为了早点过上好日子，咱们就按你说的办！”
“从今儿起，那个作坊，就是我刘大力的命，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打死也不说！”
周爱竹回望丈夫，又看看一脸郑重的宋书意，也下定了决心，“对，囡囡宝，我们听你的，保证把嘴闭得死死的。”
周爱竹两口子都同意了，周爱梅和宋建设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刘大力犹豫着开口问：“囡囡宝，我听着你说的原材料也就是那么回事，咱村里的猪也吃，这……这能有用吗？”
“三姨夫说实话，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原材料确实就是平时喂猪的麸皮、米糠、豆渣那些东西，我就是自己琢磨着，这放一点那放一点的重新配了配，本来就想试试，结果没想到……”宋书意眨巴着大眼睛，表情十分无辜：“结果没想到红旗养猪场的猪吃了它，胃口就变好了，没几天就开始长肉。”
“真的？！”刘大力眼睛一亮，作为农民，他太明白好饲料意味着什么了。
宋书意补充道：“三姨，三姨夫你们放心，这件事绝对是合理合法的，支小作坊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这个野路子的饲料有个正经来路，好让市总供有采购单位。”
“而且我跟领导说好了，研究出饲料的是一个远了八辈的远方亲戚，没法见生人，咱们只管做饲料，拿着饲料换公分换钱换工业票，其他的一律不操心。”
“你这鬼灵精，还知道扯点小幌子。”周爱梅戳戳闺女的脑门。
宋书意捂着一点也不疼的脑门嘿嘿傻乐。
原来宋书意是把一切都安排好才来给她们说这件事的，周爱竹两口子的心里不可谓不感动。
饲料的事圆满解决，周爱梅把刚来时放到角落的行李拉了出来，“回来的急也没带啥东西……”
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和周爱竹拉扯。
“爱竹，我又不是带回来给你的，我这是给爸妈和仨孩子的，你这是干啥？”
饶是周爱竹又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周爱梅的大手笔所震惊，二十块钱、三十斤本市粮票外加三斤肉票。
三斤肉票，在村里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几回肉啊！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周爱竹疯狂摇头：“不行，姐，太多了，就算是加上饲料也花不了几个钱啊。”
周爱梅：“……”你说的都是我的词啊。
“三姨你就收下吧，咱家以后得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宋书意帮着劝，就连宋建设也劝说小姨子收下。
周爱竹十分不好意思的接过去，“行，那我就收下了。”
“你们放心，我跟大力肯定把小作坊的事办得利利索索的。”
事情解决的比宋书意预想中要快，早起的困倦促使她倚在炕头睡着了。
周爱竹看着侄女娇俏的小脸蛋，越看越喜欢：“姐，囡囡宝咋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长得也好看，办事也漂亮，真好。”
“羡慕啊？”周爱梅笑笑：“我还没跟你说呢，你侄女参加省里的红歌比赛获奖了，还是一等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