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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就等下雨了
白天放风,绕着操场跑圈,一趟又一趟,跑得肺管子像着了火。
晚上等熄灯了,就在巴掌大的空地上做俯卧撑,深蹲。
汗珠子砸在水泥地上,啪嗒啪嗒响。
腰上那旧伤疤一跳一跳地疼,我就咬着牙,当屁放了。
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出去!
力气越大,撕开那铁皮窟窿就越快!
张彪也没闲着,利用他那点老油子的经验,指挥瘦猴他们几个机灵的。
“瘦猴,上午去厨房帮工,给老子顺两把磨尖的勺子把儿出来!要钢口好的!”
“二狗子,下午修下水道,瞅准机会,弄截粗点的硬塑料管!要能藏住的!”
“看着点仓库那个老瘸子,他那儿有黄油!”
东西一点一点往207号子里偷渡。
磨尖的勺子把儿用破布缠好,塞在床板缝里。
硬塑料管锯成小段,藏在擦**纸堆里。
一小罐黄油,被瘦猴用油纸包了好几层,塞进擦杯子老头那个破口杯的夹层里。
老头还是那副死样子,不闻不问。
最重要的,是摸清巡逻规律。
张彪说他以前管过几条街,懂点盯梢的门道。
他让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段,假装拉肚子,一趟趟往西北角那个茅坑跑。
回来就得报告:几点几分,看见几个条子,往哪边走了,隔多久转回来。
时间一天天熬过去。
一个多月了。
外面的消息一点没有。
老鲁,强子他们咋样了?
徐莹...她还好吗?
姓赵的到底把她怎么了?
这些念头像毒蛇一样,天天晚上啃我的心。
越啃,我那股子急火就越旺,烧得我睡觉都牙关紧咬。
下工回来,刚进号子,张彪凑过来,脸上带着点兴奋:“超哥!摸得差不多了!”
“西北角那片儿,后半夜两点到三点那班岗,就**一个懒鬼,爱躲墙根打瞌睡!”
“巡逻一次得磨蹭半个钟头!”
“下雨天,他躲得更勤快!”
“还有,那窟窿眼儿,我让瘦猴晚上假装撒尿,偷偷拿勺子把儿捅咕了几下,锈渣子哗哗掉!那铁皮确实糟透了!”
我点点头,没说话,走到墙角那盆脏水前,撩起水搓了把脸。
冰凉的水激得我一哆嗦,也让我脑子清醒了点。
“彪子,”我看着水盆里自己那张胡子拉碴、眼珠子通红的倒影。
“工具都齐活了?”
“齐了!磨尖的铁条子三根!硬塑料管两根,一头削尖了,当撬棍使!黄油够抹一层的!绳子也搓好了,用破床单拧的,结实!”张彪掰着手指头数。
“天儿呢?”我又问。
张彪抬头看了看那个小铁窗外面阴沉沉的天:“估摸着...就这一两天,得下场大的!憋着呢!”
“好。”我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转身看着张彪,还有凑过来的瘦猴,二狗子他们几个核心。
“那就定在下雨那晚,后半夜两点半动手。”
“得嘞!”张彪一拍大腿。
“老子早就憋坏了!出去非得先找个娘们儿泄泄火...”
“超哥!”瘦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点紧张。
“咱...咱真能成吗?万一...”
“没有万一!”我眼珠子扫过他们几个。
“要么出去,要么躺这儿。”
“没第三条路。”
几个人被我盯得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行了,都歇着,养足精神!”张彪挥挥手。
我躺回硬板床上,闭着眼,听着号子里此起彼伏的鼾声。
心跳得厉害,不是怕,是那股子憋了太久的劲儿,快压不住了。
像头饿疯了的狼,闻着血腥味了。
张彪在上铺翻了个身,咯吱咯吱响。
他探下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不解:“超哥...有句话,兄弟憋好几天了,能问不?”
“放。”我闭着眼。
“你...你这劲儿也太急了点吧?”张彪问。
“按说刚进来,脚跟还没站稳,咱这计划,怎么也得再琢磨个把月...你咋就跟**后头有狼撵着似的?”
我猛地睁开眼,盯着头顶黑乎乎的天花板。
徐莹的脸,她拍着玻璃哭喊的样子,指甲刮玻璃那刺耳的“咯吱”声,又**涌上来了。
“外面...”
“有个娘们儿等着我去救。”
“晚一步...我怕她骨头渣子都让人啃没了!”
张彪在上铺,半天没吭声。
最后,只听见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操...明白了。”
“红颜祸水可也是真**勾人魂儿啊。”
他不再问了。
号子里只剩下鼾声,和我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
等着吧。
等着那场雨。
等着撕开那个窟窿。
等着...去把该算的账,一笔一笔,连本带利讨回来!
等雨。
这**是最难熬的。
天阴沉得跟锅底灰似的,闷得人喘不上气,可那雨点子就是憋着不下来。
放风的时候,抬头看天,云又厚又低,像块脏兮兮的破棉絮捂着,看得人喉头发紧,直想骂娘。
张彪也急,一天问八遍瘦猴:“天儿咋样?憋不住了没?”
瘦猴缩着脖子:“彪哥,快了快了,云都压到旗杆顶了...”
操!
旗杆顶?
那还早着呢!
号子里,气氛绷得像根快断的弦。瘦猴他们几个,没事就拿出藏好的家伙什儿,偷偷摸摸地磨。
磨尖的铁条子,在水泥地上“刺啦刺啦”地蹭,火星子不大,声音贼刺耳。
每回听见这声,我的心就跟着那火星子一蹦一蹦的。
“你**轻点!”二狗子踹了瘦猴一脚,脸都吓白了。
“招来条子,全**完蛋!”
瘦猴赶紧把铁条子塞裤裆里,缩着脑袋不敢吭声。
张彪把那罐黄油宝贝似的藏在他那破铺盖卷最里头,隔三差五就掏出来看看,闻闻,生怕馊了。
那油纸包被他摸得油光锃亮。
我强迫自己睡觉,可一闭眼,就是徐莹的脸。
有时候是她穿着那身素净的连衣裙,在拘留室隔着玻璃哭喊的样子。
有时候是她裹着破丝.袜,腿上带血,妖里妖气挂我身上的样子。
更多时候,是姓赵的那张模糊的、狞笑着的脸,压在她身上撕扯...操!
我猛地坐起来,胸口起伏,汗顺着脊梁沟溪水似的往下淌。
黑暗中,拳头攥得死紧,疼,但比不上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疼。
“超哥?又魇着了?”张彪在上铺小声问。
我没理他,躺回去,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逼着自己数数。
数到一千,数到一万...**,越数越清醒!
白天上工,搬砖,抬水泥。
我故意往死里干,把自己累得像条死狗。
汗出透了,腰上的旧伤一跳一跳地疼,反而好受点。
管工的那个秃头狱警叼着烟,斜眼看我:“哟呵,新来的,挺卖力啊?想减刑?”
减刑?
我**想现在就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