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秦冽而言,漫长如年。
温宁竟把他拉黑了。
这个认知反复碾过他的神经,带来一种混杂着刺痛,慌乱的钝痛感,其间还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懊悔。
他试图安抚自己,她只是在气头上,等气消了或许就会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但另一种更深的不安却如同藤蔓般迅速滋生。
他昨天那样强硬的把她从王明阳家带离,又用了最糟糕的方式试图道歉,她会不会因此更加抵触,更加厌恶他?
甚至会不会,想要和他彻底切断所有联系?
各种混乱的念头在脑海中翻腾,他躺在宽大冰冷的床上,辗转反侧,没有丝毫睡意。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眼底的血丝也随之愈发明显。
几乎是在天光彻底放亮的第一时间,秦冽便猛的从床上坐起。
一夜未眠并未带来疲惫,反而是一种焦灼催逼着他必须立刻做点什么。
这次他必须当面郑重的跟她道歉。
他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换衣,甚至没有吃早餐,径直开车赶往温宁的律所。
这个时间点,街道上的车辆尚且稀疏,但他却仍旧觉得车速慢的令人心焦。
抵达律所楼下时,时间尚早,办公层里还显的有些冷清。
秦冽迈开长腿,熟门熟路的直奔温宁的办公室。
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次开场白,该如何放下姿态,如何好好的向她道歉。
然而,当他走到那间熟悉的办公室门口时,却发现门紧闭着。
透过玻璃墙望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秦冽的脚步顿住了,眉头下意识的拧紧。
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到了才对。
温宁对工作的认真程度近乎苛刻,总是最早到岗的那一批。
尤其是昨天刚接下新案子,按她的性子,今天更应该早早来做准备才对,又怎么会没人呢?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悄然爬上心头。
正当他盯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出神时,旁边一位同样早到的律师抱着一叠文件路过,看到他愣在门口,忍不住好奇的停下脚步。
“先生,您找谁?有什么事吗?”
秦冽猛的回神,压下心头那点异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我找温宁律师。她还没来吗?”
“温律师?”同事想了想。
“哦,她今天请假了,没来。”
“请假?”秦冽的心猛的一沉,那股不安感瞬间放大,赶忙有些急切的问到:“她怎么突然请假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同事愣了一下,仔细回想道:“嗯……好像是生病了吧?”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早上听行政那边提了一句,说是临时请的病假。”
生病了?
秦冽心中一突。
昨天分开时她虽然脸色不好,带着怒气,但看起来并无异样。怎么会突然病到需要请假的地步?
难道是昨天情绪波动太大?还是因为孕期反应?
又或者是王明阳偷偷的对她做了什么手脚?
无数的猜测瞬间涌入脑海,让秦冽的脸色骤然变的难看。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对那位同事仓促的道了声“谢谢”,转身便大步流星的冲向电梯。
一路飞车赶到温宁的家门口,秦冽用力拍打着门,一声比一声急促:“温宁,温宁!快开门!你在里面吗?温宁!”
然而门内却始终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拨打她的电话,结果依然是冰冷的提示音。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有些懊恼和烦躁的挠了挠头发,看来自己昨天真是把她气到了,居然连电话也拉黑了。
没办法,他只好绕着这栋房子,努力寻找着其他的可能性。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温宁卧室那扇对着楼侧小巷的窗户上。
虽然似乎拉上了窗帘,但是窗扣似乎……并没有完全扣死?
顾不上是否合乎规矩,秦冽估算了一下高度,便借助一楼窗户的防盗窗和一些外凸的管道,迅速的攀爬了上去。
他小心翼翼的推开那扇并未锁严的窗户,随后拨开窗帘,一跃而入。
只见卧室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沉闷的热气。
而温宁正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温宁!”秦冽的心跳几乎停止,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
只见温宁双眼紧闭,脸颊泛着极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呼吸急促而灼热。
秦冽伸手探向她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烫的他指尖猛的一缩!
怎么会烧的这么厉害!
“温宁,醒醒!温宁!”他轻轻拍打她的脸颊,试图唤醒她,但回应他的只有她痛苦而微弱的呻吟。
巨大的后怕和自责如同巨山般压了下来。
秦冽不再有丝毫犹豫,立刻用薄被将她仔细裹好,随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怀中的身体滚烫而脆弱,轻的让他心惊。
他抱着她,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小心的将她安置在车后座,然后一路风驰电掣般的驶向最近的医院。
急诊室里,医生检查后,脸色严肃的看向秦冽:“高烧三十八度八,而且持续时间应该不短了!”
“你是怎么照顾人的?她还怀着孕,孕期高烧很危险你不知道吗?万一引起并发症或者对胎儿造成影响怎么办?”
面对医生的指责,秦冽紧抿着唇,脸色苍白,没有任何辩解,只是深深的低下头:“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她。”
所有的骄傲都在此时消失殆尽,只剩下满心的悔恨和恐惧。
好在经过紧急的退烧处理,温宁的体温终于开始逐渐下降。
不久后,她便被转入普通病房继续观察输液。
秦冽寸步不离的守在病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依旧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握着她的手,指尖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温宁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意识逐渐回笼,首先感受到的是喉咙火烧般的干痛和全身的酸软无力。
她茫然的看着眼前陌生的白色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然后视线缓缓移动,落在了床边那个眼底布满血丝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