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琉璃缓缓地从三楼的楼梯口,走了下来。
她走到那个,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囚笼前,停下了脚步。
她将目光,投向了萧彻。
“将军,”她缓缓开口,“您刚才说,此人是狼卫的副统领?”
“没错。”
“那敢问将军,”沈琉璃继续问道,“您又是如何断定,他便是赵信呢?”
萧彻的笑容,猛地一僵。
“我……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是吗?”沈琉璃笑了笑,“可我怎么记得,狼卫的每一位将士,为了防止被敌人俘虏后泄露军机,都会在自己的后槽牙里,藏上一颗见血封喉的毒药呢?为何这位‘副统领’竟还好端端地活着?”
“而且,”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我更记得,狼卫的选拔,第一条便是,宁死不降!将军您当年,也曾是狼卫的一员,您觉得,一个真正的狼卫,会任由自己,被人像狗一样,关在笼子里,送到敌国的都城来吗?!”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
不仅将萧彻的傲慢击溃,更是将他当年,那段最不光彩的历史,血淋淋地揭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你!”
萧彻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断头刀,直指沈琉璃的咽喉!
“你找死!”
“主公!”
张启年一个箭步上前,将手中的长刀,横于沈琉璃的身前!
整个揽月楼大堂,再次陷入了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
然而,就在此时,沈琉璃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轻轻地推开了张启年那柄,护在她身前的长刀。
她独自一人,迎着萧彻的目光,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
“将军,您又何必动怒呢?”她看着他,说道,“您不远千里,将这份‘礼物’送来,不就是想看看,我沈琉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现在,您看到了。”
“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
“您觉得,我这样的人,真的有资格,成为七殿下的盟友吗?”
她这番话说得楚楚可怜,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
萧彻看着眼前这个,谈笑风生的少女,心里竟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动摇。
“好了,”沈琉璃看着他,缓缓说道,“将军的这份‘礼物’,我收下了。”
“只是,此人身份不明,来历可疑。在查明真相前,怕是不能让将军您,就这么带在身边了。”
“不如,”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狠戾,“便由我,代为‘看管’吧。”
她顿了顿,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揽月楼掌柜身上。
“来人,”她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将这位‘贵客’,请到我们的客房里去。”
“记住,要好生‘伺候’。”
“在没有我的允许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视!”
萧彻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的少女。他本以为,自己今夜面对的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却没想到,这只羔羊的身上,竟披着一张凶狠的狼皮!
“你……”他下意识地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断头刀,发出了“嗡”的一声轻鸣!
“将军。”
张启年沉稳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他没有再拔刀,只是默默地与身后十余名揽月楼护卫,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萧彻的目光,从张启年的脸上扫过,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气息沉稳的护卫。
看来,自己今夜,怕是杀不了这个女人了。
“好,很好。”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他将断头刀,缓缓地收回了鞘中。
“沈大小姐,”他看着沈琉璃,说道,“你很有种。”
“只是不知,你到底能撑到几时。”
“这都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咱们来日方长。”
他说完,便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揽月楼。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春桃才终于敢大口地喘气,只觉得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小姐,吓……吓死我了……”
“出息。”君北玄在她脑中,冷哼一声,“一场小小的遭遇战罢了,就把她吓成这样。”
“王爷,您说的轻巧。”沈琉璃在心里,有气无力地回敬了一句,“您现在自然是魂魄说话不腰疼,刚才那股杀气可是实实在在的。”
她没有再理会这个只会说风凉话的鬼王爷,而是快步走到了囚笼前面。
“来人,”她对着揽月楼掌柜,沉声吩咐道,“将这位贵客,请到我们揽月楼的客房里去。”
“记住,要好生伺候。”
……
半个时辰后,揽月楼顶层。
那个血人,早已被几名手脚麻利的婆子,给清洗干净,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寝衣,安置在了软榻上。
而顾九,则有气无力地斜倚在椅子上。
“啧啧啧,”他看着躺在榻上,陷入了昏迷的男人,摇头晃脑地评价道,“君怀瑾,下手可真够黑的。断了七根肋骨,左腿的腿骨也被敲碎了,五脏六腑皆有震荡。这也就是遇到了小爷我,这要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他说着,又指了指那人脸上,几道纵横交错的鞭痕。
“还有这脸,啧啧,算是彻底毁了。不过,从他这眉骨和鼻梁的轮廓来看,倒还真跟咱们狼卫的赵信,有七八分相似。”
“他不是赵信。”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风,忽然开了口。
“赵信的左耳后方,有一颗红痣。”他缓缓说道,“此人没有。”
“哦?”顾九来了兴趣,“那他是谁?”
“不知道。”陆风摇了摇头,“但,他确实是狼卫的人。”
他说着,便将一枚从那人怀中,搜出的令牌,放在了桌上。
那令牌,与之前在枯井中丢失的那枚,如出一辙。
“看来,君怀瑾为了演这出戏,还真是下了血本啊。”顾九看着令牌,啧啧称奇,“只是,我还是想不通,他为何要费这么大劲,演这么一出‘送人头’的戏码?他难道真的以为,凭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假货’,就能把我们给吓住?”
“他不是在吓我们。”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琉璃,终于开了口。
她看着那个,躺在榻上的男人,轻声说道:“他是在,试探我们。”
“试探?”
“没错。”沈琉璃点了点头,“他想看看,在面对一个自己人的时候,我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我们若是杀了他,那便是冷血无情。”
“我们若是救了他,那便等于,是接下了他这份战书。”
“而他,则可以让萧彻这头‘疯狼’,名正言顺地留在乾国,继续查案。”
“好一招‘一石三鸟’。”君北玄在她脑中,冷冷地说道,“这个君怀瑾,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难对付得多。”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春桃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这简直就是一个死局啊!我们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
是啊,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琉璃的身上。
“救,自然是要救的。”
许久,沈琉璃才缓缓开口。
“只是,这救人的方式,便由不得他了。”
她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在代表着“皇宫”的标记上,轻轻一点。
“他不是想看戏吗?”
“那我们,便让他好好看看!”
……
第二日清晨,一则惊人的消息,传遍了都城的大街小巷。
大徽王朝派来的“使者”,萧彻将军,昨夜竟在揽月楼,与人大打出手,还留下了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
而那位沈大小姐,不仅安然无恙,更是以德报怨,遍请天下名医,为那位来历不明的人,诊治!
这则消息一出,整个都城沸腾了!
无数的百姓,都聚集在揽月楼的门外想亲眼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刺客,到底长什么样。
而三皇子府内,李琰在听完幕僚的汇报后,勃然大怒,当场便要备车,前往揽月楼,为表妹主持公道。
二皇子府内,李昭则只是笑了笑,将手中的书卷,又翻过了一页。
……
皇宫深处,御书房。
皇帝君宏德在听完陈公公的汇报后,他缓缓开口:“那个丫头,竟把君怀瑾送去的刀,硬生生地变成了自己的盾?”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窗子前面。
“传朕旨意。”他缓缓开口。
“宣,沈琉璃,即刻入宫觐见。”
“朕倒是有些好奇,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也顺便,再问问她,朕让她寻的‘龙血玉珊瑚’,可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