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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楼,顶层雅间。
沈琉璃正对着一盏孤灯,静静地等待着。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充满了风险的计划,是否能成功。她也不知道,那位被逼到绝境的母亲,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妇人之仁。”
君北玄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你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沈琉璃,本王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最天真,也最愚蠢的赌徒。”
“或许吧。”沈琉璃没有反驳。
就在此时,雅间的门被“咚咚咚”地敲响。
“小姐!不好了!”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从门外传来,“陆风将军那边,传来紧急消息!说是张夫人她出事了!”
沈琉璃的心,猛地一沉!
她立刻起身,打**门。只见春桃早已是六神无主,而她身后,一名狼卫正单膝跪地,神情肃穆。
“主公!”那狼卫沉声汇报道,“李氏,在半个时辰前突然病发,症状极其诡异。如今,张府已乱作一团,四处请医,但所有的大夫,都被拦在了府外。大皇子府上,派了重兵,将整个张府,都封锁了!”
“什么?!”沈琉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大皇子李裕的手段,竟会如此狠毒!他不仅要杀人,还要将所有的生路都堵死!
“现在,怎么办?”君北玄的声音,也带上了凝重,“张夫人一死,我们所有的线索都将中断,你的‘攻心计’也将宣告失败。”
失败了?
不,不能失败!
沈琉璃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决然。
她对着那名单膝跪地的狼卫,下达了指令:“立刻,带我去见顾九先生!”
……
乾国都城,一间充满了酒气和药材味的客房内。
当沈琉璃,将张夫人突然病危的消息,告知顾九时,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醉意的桃花眼,瞬间亮了。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他猛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个身体康健的妇人,在喝了一碗参汤后,突然就病危了?”
“顾先生!”沈琉璃急切地打断了他,“她,还有救吗?!”
“救?”顾九嗤笑一声,他灌了一口酒,懒洋洋地说道,“沈大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第一,她不是我的病人。第二,张府现在是龙潭虎穴,小爷我可没兴趣,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送死。”
“我出钱。”沈琉璃的回答,简单直接。
“钱?”顾九笑了,“小爷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那你缺什么?”沈琉璃问道。
“缺少一个,能让我去冒杀头风险的理由。”顾九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轻声说道。
沈琉璃沉默了片刻,她知道,寻常的金钱,打动不了眼前这个男人。
而就在此时,顾九却笑了。
“其实,这个理由你已经给我了。”他缓缓说道,“只是,我需要跟你确认一下。”
“第一,”他缓缓开口,“你知道五年前,黑石关下百夫长中毒的事。这件事是军中机密,除了我,就只有一个人知道全部的细节。”
“第二,”他的目光,又瞥向了陆风,“陆风,这个脑子里除了王爷就塞不进第二样东西的石头,他会心甘情愿地听命于一个乾国的小丫头?”
他笑了,笑得有些自嘲,又有些了然:“所以,沈小姐别演了。你那套‘偶得古方’的鬼话,骗骗别人还行,想骗我,你还嫩了点。”
他收起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道:“想让我卖命可以,我的条件很简单。”
他指了指沈琉璃胸前的坠子:“等此事了了,让‘他’亲自出来,陪我下一盘棋。”
沈琉璃:“……”
君北玄:“……这个该死的酒鬼,还算有些脑子!”
还不等君北玄在她脑中反对,沈琉璃已经微笑着一锤定音。
“好,”她看着顾九,干脆利落地说道,“我替他,答应了。”
君北玄:“……谁让你答应了?!这个**!本王……”
“成交!”顾九“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瞬间便从一个醉醺醺的酒鬼,变成了一个精神矍铄的“神医”。
他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了一套行头。
有能改变容貌的“人皮面具”,有能模仿各种声音的“变声竹管”,甚至还有一套乾国皇宫太医院院使的官服?
“你……你这是要……”沈琉璃看着他,目瞪口呆。
“嘘——”顾九将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神秘一笑。
“救人嘛,总得有点仪式感。”
“……现在,就让小爷我,去会一会大皇子布下的那座‘铁桶阵’吧。”
春桃指着那套与宫中太医院院使一模一样的官服,结结巴巴地问道:“顾先生,您这是要假扮朝廷命官?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啊!”
“死罪?”顾九嗤笑一声,他拿起那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在灯火下仔细端详着,“小丫头,你懂什么?那是你们乾国人的死罪,关我这个大徽人什么事?”
他将人皮面具,往自己脸上一贴,转过头来时,已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他用一种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大皇子的人能防得住刺客,可他们防得住‘奉旨’而来的太医院院使吗?”
“可……可您没有圣旨啊!”
“谁说没有?”顾九神秘一笑,他指了指自己,“小爷我这张脸,这身行头,就是最好的圣旨。”
一旁的陆风,看着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那双总是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此计,太过冒险。”他沉声说道,提出了反对意见,“张府内外,皆是大皇子的人。你孤身一人前往,无异于羊入虎口。依我之见,还是该由狼卫在府外制造混乱,再由我,亲自护送你从侧翼潜入。”
“然后呢?”顾九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反驳道,“然后,我们两个,就被人家当成刺客,瓮中捉鳖?陆大统领,论杀人,你比我专业,但论‘骗人’,你还差得远呢。”
“你!”陆风被他噎得,脸色一滞。
“好了,二位将军。”沈琉璃及时地打断了这场“内讧”。
她看着顾九,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顾先生,此行你有几成把握?”
“若只有我一人,”顾九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有三成。”
“那另外七成呢?”
“另外七成,”顾九微微一笑,“就要看,沈大小姐能为我准备出一副多大的‘仪仗’了。”
……
半个时辰后,张府门前,那条原本还算安静的街道,忽然变得喧嚣起来。
数十名由忠叔亲自挑选的下人,伪装成普通的百姓,开始有意无意地向着张府的大门聚集。
他们口中,都在议论着同一件事。
“哎,你们听说了吗?张将军府上出大事了!”
“谁不知道啊!听说,张夫人昨夜突然就病倒了,请了满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呢!”
“可不是嘛!我那在安远侯府当差的表姐说,张夫人,怕是中邪了!”
“我也听说了!据说,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唉,真是可怜,听说张将军的独子也……”
那些负责看守的侍卫们,听着这些议论,脸上虽然毫无表情,心中却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烦躁与不安。
就在此时,挂着太医院院使牌匾的马车,在两名药童的引领下,缓缓地驶了过来。
马车停稳。
车帘掀开。
一个身着四品太医院院使官服,头发花白,眼神却异常矍铄的老者,缓缓地走了下来。
他,正是“神医”顾九!
此刻的顾九,贴上了人皮面具,调整了声线,一举一动,都与那位真正的张院使,一模一样!
“何人在此喧哗?!”顾九一开口,便是官威十足的呵斥,“老夫奉圣上口谕,前来为张夫人诊病!”
他这番话,真假难辨,却霸气十足!
那些侍卫的头领,看着眼前这位,与传说中的张院使,一般无二的“高人”,心中,已经信了七分。
可他的职责,却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张……张院使。”他躬身行礼,艰难地说道,“非是小的们有意阻拦。只是将军有令,府中已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
“放肆!”顾九不等他说完,便厉声打断,“张将军的命令大,还是陛下的口谕大?!”
“这……”
“还是说,”顾九的眼中,寒光一闪,声音变得无比森冷,“你们是想眼睁睁地看着张夫人,病死在府中,好向你们的主子交差啊?!”
这句话,狠狠地砸在了那名头领的心上!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阻拦一位“奉旨”前来的太医院院使,导致二品大员的夫人“病故”。这个责任,别说是他,便是他背后的主子也担待不起!
“……不敢。”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开门!”他对着身后,嘶声吼道。
张府那扇沉重的大门,终于缓缓地打开了。
顾九没有再看这些侍卫一眼,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后,在一众“百姓”敬佩的目光中,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缓缓地走入了那座,早已被布下了天罗地网的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