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 第一百七十七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其实周勤跟朱琉同年中的举人,只是那时朱琉年方十八,成绩又远高于他,结果夺走了所有的光彩。

之后连续四科,两人都结伴进京,又齐齐铩羽而归,在最后一次归途中,都发誓不再入棘围白白遭罪了!

读书人不出仕只能教书。其实他早早就谋了鹤山书院的教职,并决心在这里干一辈子。甚至后来考进士,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当山长。

而朱琉之前一直四处游学,无所事事,这让周山长终于在心理上平视乃至有点俯视对方了。

谁知朱琉回头就当上了太平书院的山长,而且去永宁之前,他还来找老山长深谈过的。这让周勤隐约有些担心,早晚有一天,自己会被取而代之。

所以他选了泸州最好的苗子,用书院最好的师资力量,倾尽全力地培养,就是为了在明年的童试中吊打太平书院,

结果朱琉在山里教了一年,推荐来的两个学生,刚一进门就吊打他全校……这让周山长情何以堪?

所以他才遮遮掩掩,不想让这两个学生立即参与排名……想等过上两三个月,在他们身上打上鹤山书院的烙印再说。

老山长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思,才会说那样的话吧。

既是为了让他安心,也隐**敲打之意。

“德嘉贤弟这回真能实现突破?”周山长不由自主地问道。

对朱琉这次会试,他的心态十分复杂,既希望这位难兄难弟能一尝所愿,又不想看到他风光高中,显得自己太过可怜……

“能。”庞山长指着苏录和朱子和的卷子道:“你没发现这两份卷子虽然破题立论各不相同,但文脉经纬、源流一贯吗?”

“是。”周山长点头道:“他们都是德嘉老弟的高足,源出一脉实属正常。”

“德嘉既然能教出这样的弟子,说明他的文章终于突破了昔日的窠臼,臻于大成了!”庞山长十分欣慰道:“看来此次太平书院之行,他收获良多呀!”

“那真是太好了。”周山长鼓足勇气道:“倘若德嘉老弟真如山长吉言金榜题名,那学生愿意去太平书院接他的班!”

鹤山书院的常务副山长,在泸州正经算是名流,所有大家族都得对他客客气气的,三节两寿还要代子弟孝敬。所以日子很滋润,里子面子都很丰厚。

去鸟不拉屎的大山里当下院的山长,堪称流放了,也算是他的自我惩罚了。

“呵呵,你哪也不许去。你走了谁管这一摊啊?”庞山长却断然摇头道:“总不能丢给我个八十老头吧?”

“山长,学生知道错了。”真人面前说不了假话,周山长羞赧道:“我这就去重新排名,把他两个升到诚心斋!”

“算了。”庞山长缓缓摇头道:“那别人就都知道,老夫打了你的脸,往后你还怎么保持威信?”

“山长……”周山长感激地热泪盈眶。

“不必如此,我都是为了书院考虑的。”庞山长却又笑道:“再说你就算把他们升到诚心斋,他们就能吃得饱吗?”

“确实……”周山长颓然道:“我能教的,德嘉贤弟都已经教过了。”

“把他们交给我吧。”便听庞山长石破天惊道。

“山长要亲自教导他们?”周山长吃惊地看着老山长。

“呵呵呵……”庞山长笑道:“见猎心喜,按捺不住啊。”

“你老人家的身体吃得消吗?”周山长关切问道。

“我又不教他们治经,只是指点一下文章,能费多少精力?”庞山长笑道:“老夫把下棋的时间拿出来,你让他们每天早来一个时辰就行。”

“是。”周山长应声道:“那也把他们升到诚心斋吧,多吃一口算一口。”

“不。”庞山长却摇头道:“你没仔细看德嘉的信吗?”

“看了……”周山长心说但没仔细看。一看到那个臭不要脸的违背誓言又去应试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说好的大家一起摆烂,他却又偷偷努力,什么玩意儿嘛?!呸,下**,哪怕打声招呼呢……

“你忘了德嘉在信上说,那个叫苏录的孩子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带着身边的同窗一起变好。”庞山长笑眯着眼道:“老夫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那样的本事?”

“那就听山长的……”周山长明白了,老山长还是没放弃正意斋和刘大川,想再拉他们一把。

但说实在的,周山长觉得老山长异想天开了。怎么能把拯救一班学生的希望,寄托在另一个学生的身上?苏录要有那本事,还上什么学,直接开个书院得了!

老小孩老小孩,果然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一样,喜欢异想天开…

但是山长的决定,他还是会坚决执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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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苏录这边,整个一下午,都在接受刚山先生的高强轰炸。

刚刚找回点自信的朱学霸,又被打击成了垂头丧气的学渣小朱……

苏录也感觉有些吃力了,本来以为刚山先生只教半天,学习的内容也会减半。结果朱三爷养精蓄锐一上午,整个下午龙精虎猛地讲个不停,几乎教了之前一天的量……

这也是因为《礼记》的内涵太丰富了,可讲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仅仅《曲礼》篇中的‘二十曰弱冠’这五个字,刚山先生就旁征博引整整讲了一下午!

而且全是干货,一点水分都没有的那种……

除了讲解‘陈说郑注孔疏’之外,刚山先生还会串讲《仪礼》曰:

“冠者,礼之始也。《仪礼》十七篇,第一篇就是《士冠礼》。”

然后便详细讲述,冠礼时,士要经过三次加冠,分步赋权——

始加缁布冠,象征告别童子状态,获得士的基本身份。冠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再加皮弁冠,对应‘兵事之服’,标志承担保卫宗族的责任。冠词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三加爵弁服,士人着玄冕服参与宗庙祭祀,方能获得完整的贵族**权利。冠辞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什么,你觉得这样还行?确实,如果只是泛泛了解,这样就差不多了。

但苏录和朱学渣可是《礼记》方向的研究生,要学以致用的,那就不得不详细学习具体的仪节了——

从筮日、戒宾、宿宾等前期准备,到正礼前日的为期、陈设,以及最重要的正礼仪轨,到最后的见母、见宾、酬宾。

乃至各种特殊仪制,如孤子庶子冠礼,醮礼替代醴礼……全都要牢记所有的仪轨、祭品、着装、换装、祝词……

知识点成千上万,一一列出绝对能让人患知识恐惧症!

一直讲到天擦黑,刚山先生的嗓子都讲冒烟了,才刚刚讲完正礼,还没有讲各种变礼……

再看苏录,记笔记记得笔头都秃了……

朱学渣更是直接放弃记录,只负责给苏录翻页续墨,这才能勉强听得过来。

“下课吧……”刚山先生的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只好结束了今天的课程。

看着两个满脸虚脱的学生,朱璋嘿然笑道:“现在明白为什么治《礼》,需要打铁的身板了吧?”

“明白了……”两个弟子有气无力道。

“先生,有必要这么拼吗?”朱子和实在忍不住发问道:“我们年轻顶得住,真怕你累出个好歹来。”

“不要紧。”刚山先生哑着嗓子道:“不打紧,只上半天的话我还顶得住!”

“学生的意思是,咱慢点来行不?”朱子和苦着脸道。

“不行。”朱璋没好气道:“你想跟你九叔一样,二十年都中不了进士吗?”

“要是每天都这么学,我能不能活二十年还不一定呢。”朱子和唉声叹气,又推了苏录一把道:“骐骥,你也说句话呀。”

苏录便道:“中个举人我就知足了。”

不知不觉,小苏同学也膨胀了。之前一直是中个秀才就知足了的……

“想中举人也得这么学,你以为举人就好中吗?”朱璋哼一声道:“再说了,连束脩都没交,还挑肥拣瘦开了!”

“先生,学生第一天就带束脩来了,是你不要的呀!”苏录叫起撞天屈道:“不是说收不收我还两可吗?”

“现在可了行不行?”朱璋闷声道:“明日带束脩,来行入学习礼!”

昨晚大观台的见闻,给朱三爷造成了强烈的危机感,他感觉再不出手定下名分,这匹到手的骐骥,随时可能会被人拐走了……至少他就亲眼看见,王家白家的老爷在主动招揽苏录了。

天才少年谁不爱?做买卖还有赚有赔,培养自家子弟也有可能不成才,唯独投资这种冉冉兴起的新星,基本稳赚不赔……除非像唐寅那样,中了江南解元都能把自己浪死的货。

但这都是极小概率事件,谁都知道不会再有第二个唐寅了。君不见多少人疯狂投资杨慎,让他小小年纪就名满天下的?

简直就没有比这更稳妥、更划算的买卖了。苏录虽然行情跟杨慎没法比,但已经有了‘泸州小杨慎’之名。在投不到杨慎的情况下,投他也是不错的选择……

昨天回来的路上,朱玠就跟朱璋说,一定得抓紧了苏录,所以他也顾不上矜持了。若非治的是《礼记》,礼不可废,他恨不得让苏录身上有多少钱,都直接掏给自己,就当学费得了!

ps.困死了,但还有一章没检查,所以还得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