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
叶长之终于舍得将目光从茶杯上移开,瞥了林风一眼。
那眼神,淡漠得像是在看一块石头。
“踩死一只蚂蚁,和踩死一群蚂蚁,需要用到不同的脚吗?”
他顿了顿,视线越过三人,投向那片已经被血色煞气染红的西方天际。
“他们若识趣,便滚。”
“若不识趣……”
“西域大漠,倒是个不错的坟场。”
“是,弟子明白了。”
林风恭敬地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他转身,对着已经摩拳擦掌的秦战和面无表情的苏清月,微微欠身。
“两位,师尊说,该去消食了。”
秦战兴奋地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狂笑,浑身骨节爆出一连串炒豆般的炸响。
“GOGOGO!粗发消食咯!老子早就迫不及待了!”
苏清月依旧清冷,只是默默地将手,搭在了剑柄之上。
下一瞬。
那艘通体玄黑,仿佛由深渊铸就的飞舟,无声无息地冲天而起。
没有一丝烟火气,却撕裂了长空,化作一道无法用肉眼捕捉的黑线,直射西域。
飞舟之下,景物飞速变幻。
仙雾缭绕的浮空仙山,转瞬即逝。
广袤的平原,化作一条细线。
很快,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漠,便铺满了整个视野。
空气变得灼热、干燥,灵气稀薄而狂暴,像无数细碎的刀片。
这便是西域。
一处被仙道遗忘的蛮荒之地。
吼——!
沙海之下,一头长达千丈,气息堪比元婴后期的恐怖沙虫猛然破土而出,张开环状的巨口,便要将天上的“小虫子”一口吞下。
可当它看清那艘玄黑飞舟的瞬间,那足以吞噬山脉的巨口,却猛地僵住。
下一秒,它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哀鸣。
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不合常理的姿态扭曲,疯了似的一头重新扎回了沙海深处。
掀起百丈沙浪,再也不敢露头。
“师尊。”
林风站在叶长之身后,声音平直。
“已进入西域腹地,‘血色荒原’。”
“此地,为北原魔道第一宗‘天狼谷’的传统劫掠区。”
话音未落。
轰隆隆!
天边,三艘雕刻着狰狞狼首的巨大战船,呈品字形,碾碎云层,破空而来!
船上,站满了气息凶悍的魔修,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隔着老远便扑面而来。
他们精准地,拦住了玄黑飞舟的去路。
为首的独眼壮汉,肩上扛着一柄门板大小的狼牙棒,棒上的尖刺还挂着不知名的血肉,他遥遥一指飞舟,声如闷雷。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独眼壮汉的目光在苏清月身上贪婪地扫过,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船上的妞和宝贝,全部留下!”
“男的,可以滚了!”
飞舟之上,一片死寂。
秦战咧着嘴,无声地笑着,眼中是嗜血的兴奋。
苏清月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叶长之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端着那杯早已喝完的茶,轻轻吹了吹。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身后三人的耳中。
“林风。”
“弟子在。”
“刚才那只苍蝇,在说什么?”
他身后的天狼谷修士们,顿时爆发出刺耳的哄笑,混杂着污言秽语,在这片荒原上空回荡。
他们是北原的饿狼,是这片血色荒原上绝对的掠食者。
眼前这艘造型古怪、气息内敛的飞舟,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头迷途的羔羊,船上那区区四人,更是送上门来的肥肉。
飞舟之上,依旧静谧。
林风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内心的数据流却在疯狂刷新着敌人的生命倒计时。
他转过头,看向叶长之。
“师尊?”
叶长之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仿佛外面那三艘杀气腾腾的战船,那上百名凶神恶煞的魔修,真的就只是几只嗡嗡作响的蚊蝇。
而秦战,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发烫,每一寸肌肉都发出渴望战斗的嘶鸣。
“师尊!”
他看着叶长之的背影,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叶长之终于有了反应。
他只是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微不可闻的音节。
“嗯。”
这两个音节,便是圣旨。
是开闸的号令!
秦战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到极点的笑容,纯粹,而又危险。
“弟子遵命!”
他一步踏出。
人已在飞舟之外的万丈高空。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身法痕迹,他就那么凭空出现,赤手空拳地,拦在了三艘狰狞的战船面前。
渺小如尘埃。
“哟?还真有不怕死的?”
那独眼壮汉先是一愣,随即被气笑了,脸上的刀疤扭曲起来,更显狰狞。
“哪来的奶娃娃,断奶了吗?”
“报上名来,老子棒下不斩无名之鬼!”
秦战环视一圈,目光在那些魔修脸上轻飘飘地扫过,最后落回独眼壮汉身上。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灵秀山,秦战。”
他声音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记住了。”
“下辈子,把眼睛放亮点。”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的人,没了。
“什么?!”
独眼壮汉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他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他根本没看清对方的动作!
他本能地想举起那重逾万斤的狼牙棒护在身前。
晚了。
一只拳头。
一只普普通通,甚至连半点灵光都没有的拳头,就那么轻描淡写地,印在了他的胸口。
像是一片羽毛,轻轻落下。
“咔——”
一声细微到极致的脆响。
独眼壮汉脸上的狰狞笑容,彻底凝固。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那整个塌陷下去的胸膛,眼中满是茫然。
没有痛觉。
因为他坚如磐石的金丹,连同他所有的生机,都在那一拳触及的刹那,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彻底抹去,化作了最原始的虚无。
“你……”
独眼壮汉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嗬嗬声。
噗!
一口黑血,夹杂着已经化为肉糜的内脏,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他高大的身躯,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从战船的甲板上跌落。
在万丈高空之上,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最终悄无声息的,被下方的金色沙海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