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鹿抿着嘴唇不吭声,杏眼里分明闪过厌恶。
她又怎么会和陆琛陆明初那些人一样懂得如何的隐藏好情绪。
“你很讨厌我?”
这次阿鹿抬起了眼睛,却没回答,但,答案很明显了。
沈修瑾的声音,平静得过分:
“她和你,怎么说的我?”
阿鹿掐了掐指尖,小丫头杏眼里的愤怒,甚至有着一闪即逝额恨意。
一切,都落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男人眼里。
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涌动着漩涡,屋子里的温度,仿佛也突然下降了好多。
“她告诉你,我是坏人?亦或者……我是**?”
唰——
阿鹿猛地一抬头,朝着沈修瑾看了过去,语速奇快,“没有!她没有!”
阿鹿眼底一丝湿意,睫毛轻颤,带走了那一闪即逝的泪意:
“小童姐她,”孤独驻足在客厅里,仿佛面对被审核的少女,攥紧了拳头,直到指尖传来一丝痛意:
“小童姐她,从来没有没有说过一句你不好。”
阿鹿杏眼此刻睁得大大,直直怼上沈修瑾的黑眸,几乎是咬着每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
“从来没有。”
但,下一刻
“但你配吗!”
“你是沈总,沈氏集团的掌舵人,你位高权重,你权势滔天,所以你就可以只手遮天,就可以把人不当做人了吗!”
“我就是讨厌你,因为,你不配!”
“你做的事情不配!你的一言一行都不配!”
“你把小童姐送进监狱,你让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我第一次见到小童姐的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瘦,我偷偷看过她的证件照,她从前那么好看,笑得那么好看。”
“她现在都不爱笑了!”
“这不就是你做的事情吗,沈总!”
“现在出狱了,你为什么还要缠上来,她都已经受了那么多的苦了,就算是欠你一条命,也该还清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我、我们只想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生活而已,就只是这样而已。”
“你每一次的出现,都会让她受到伤害。每一次都!”
“沈总,你是大人物,就不能高抬贵手,她碍不了你什么了。”
沈二渐渐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阿鹿……真的,好勇。
他偷偷看沈修瑾,被这么连骂带怼的人,
偏偏还面如平湖,无波无澜,端坐沙发上,用着审视的目光,静静聆听阿鹿的怨怒。
直到阿鹿说完,沙发上的男人,才冷冷开口:“不能。”
阿鹿眼皮一跳,不敢置信。怎么有人把人害得这么惨了,还能若无其事回答“不能”。
“高抬贵手?我凭什么要高抬贵手?”
阿鹿想心里骂娘,这是人说的话吗!
“你都已经把小童姐害这么惨了!三年牢狱啊,你知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难道这还不够?!”
阿鹿直视沈修瑾的森冷的黑眸,急吼吼倒豆子一样。
回答她的只有男人毫无感情冷冰冰的两个字:
“不够。”
阿鹿怒火冒出,急了:
“小童姐现在的身体,很差很差很差了,她现在滴酒不能沾,她的身体已经垮了大半,三年牢狱,她的身体里缺……”缺了一颗肾,有天大的仇恨,该报复的都已经报复了,难道还要小童姐的一条命去填!
少女急吼吼的话,无从落地。
沈修瑾倏然起身,“买凶杀人,她自己也是女性,买凶杀害被害者之前,还要让人侮辱了别的女人的清白。”
“比起这个,三年牢狱而已,牢狱里清苦了点而已,只是吃了一点苦头而已。”
沈修瑾凉薄道:“这点小惩大诫,算得了什么。”
阿鹿震惊了,呆滞了,不敢置信了。
少女低声喃喃自语:
“三年牢狱……而已?”
“清苦了点……而已?”
“只是吃了……一点苦头……而已?”
“小惩大诫……算得了什么?”
她耳朵嗡嗡,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是什么。
“算得了什么……算得了什么……”阿鹿自言自语,忽然,少女猛然**巨大愤怒和恨意的眼神,直射对面的男人,一向清澈好听的声音,尖锐脱口:
“算得了你放的是什么狗……唔!唔唔!”那个“屁”字,在沈二发白着脸,急速捂住她的嘴巴的时候,一切,被遏制在口中。
壮汉沈二铁汉般坚毅的面庞上,少见的浮现惨白之色,冷汗,从坚毅的额头上滴落:
“Boss,我、属下自作主张了。”
咬了咬后槽牙:“大小姐的妹妹不是故意的,她是太担心大小姐。”
空气里,冷意弥漫,周遭的空气,仿佛凝滞不动了。
沈修瑾冰凉的眸子,用着看死人的眼神,落在阿鹿被捂着嘴憋红了的小脸上。
男人薄唇微微一动:
“放开手,让她说。”
冰凉的声音,听得沈二硬着头皮,还是放开了手,放开手的时候,低声在阿鹿耳边说道:“别再口无遮拦,想想你的小童姐,大小姐她也有很多难处的。”
阿鹿眼底不甘,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的小动作,男人看在眼底,不做声。
沈二的手,松开了。
阿鹿咬了咬牙,坚定道:
“小童姐不可能买凶杀人的!”
沈修瑾冷笑:“你怎么知道她就不会。”
“她就是不会!她这么好的人……”
“这么好的人?”沈修瑾出言打断,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见过她的真面目?”
“总之,她就是不会!”
“那些证据都在说,她有罪。”男人眼底微冷。
阿鹿鼓着腮帮子,依旧坚定:
“你抓到犯案的人了吗,他们亲口指控了吗?”
“抓不到人,难道不是你嘴里人很好很好的小童姐,把人藏起来了吗?这要不是她提前计算好安排好的手笔,活生生的人,就消失在大众视野中了?”
“你……你不可理喻!总是,小童姐绝对没有买凶杀人!”
沈修瑾眯了眯眼,突然轻笑了一声,扶着额头……他真是失心疯了,深更半夜,怎么就和眼前这么个什么也不是的女孩儿较真,和她废话。
倏然,收敛起所有刚刚起的情绪,修长的腿跨出,路过阿鹿身边的时候,带着寒意的声音淡漠响起:
“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任何人插手。”
“而你又怎么知道,她就真的是你眼中的好人模样。”
阿鹿清秀的眉宇皱了皱:“什么意思。小童姐是不是好人,反正她对我好,其他不重要。”
“哦,姐妹情深?”
“那你怎么知道,这份情是真的。你不是她事业上的棋子,野心下的踏脚石?”
“我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沈修瑾漆黑的眼眸,此刻无比冷漠:
“等你没有用处了,又或者,危险来临的时候,你猜她会不会毫不留情抛弃你,保全她自己。”
阿鹿杏眸缩了缩:“不可能!”
“小童姐,永远不会这么做!”
如此的斩钉截铁!
“呵~”
男人冷笑一声,讥讽从深黑的眸里划过。
她会!
没再理会阿鹿,沈修瑾领着沈二,走出了这间出租房。
楼道不宽,两道人影一前一后。
不多时,男人高挺的身形,走出了楼道。
外面,风雨不停。
一抬眸,视线里,那道身影还在,像个——落魄无能的守卫者。
沈修瑾收回视线,掏出一根烟,就着风雨点燃,星星点点的烟头,泛着猩红明灭的光。
男人伸手,朝着风雨里的那道人影指了指:
“带他过来。”
说罢,从沈二手里接过雨伞,朝着树荫下走去。
司让被“邀请”过去的时候,沈修瑾手中还有半根烟,顿了下。
这才淡淡然的眸光,望向了走过来的司让。
“知道为什么明知道你跟在我车子后面追过来,没让人拦着你吗。”
司让薄唇紧抿。
“我得让你亲眼看到,你跟不跟过来,你都无能为力。”
司让垂在身侧的手掌,攥成拳……又是这种无力感……明明都是同辈人。
“回去夺权吧。”清淡的声音,沈修瑾慢吞吞开口,“夺了权,再来和我谈公平。”
烟见底,被丢弃一旁草丛,几秒的功夫,被雨水打湿,不见烟头猩红。
司让垂首站在树荫下,那人带着他的人手和车队,车辆一辆一辆从他身边越过。
字字没提简童,句句都是他还没资格插手他沈修瑾和简童的事情。
司让伸出手掌,掌心已经被攥得通红,那红,有些刺眼……沈修瑾,真的是个,怪物啊。
司家的老爷子不是个简单的,沈家的老爷子就是个容易的了?
司让引以为傲的优秀和骄傲,今天,败得一败涂地。
“夺权……”他轻声道。
这一夜,司让回到车上,没有离开小区。
不远处,他没看到,一直以来他喊“叔”的,给他开车的司机,负手站在那里,那个一直以来像个小老头平易近人的司机,身边有个给他打伞的大汉。
而城市嘉园小区外面那条道路,宾利车里,沈修瑾叫住了沈二:“先停下。”
又等了一会儿,手底下的人传来消息:“司少没有走。”
“叫其他人先回去,你留下。”这话是对沈二说的。
而后,车后座的沈修瑾,闭目养神,一夜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