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顺还要赶时间出宫,他没时间陪四皇子在这里周旋。
这宫里如今做主的姓禾,皇后娘**事儿那便是宫里的头等大事。
两个太监收到赵总管的眼神,也不管四皇子如何,招呼门外的几个人一起把棺材抬了出去。
福安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愤怒。他向前跨出一步,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大喊:“欺人太甚!我们主子可是堂堂皇子,乃先帝亲生骨血,身份尊贵无比。这大周朝如今还姓江,岂容你如此放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带着一丝尖锐与颤抖,那是愤怒到了极点的表现。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双手紧握成拳,全然没了平日里那副恭顺的太监模样。
赵德顺前脚出了冷宫的门,后脚门就被太监关上,隔绝了福安的怒吼。
他挖了挖耳朵,手中的拂尘甩的飞起,大周朝姓江,掌权的可不姓江。
还有人到现在都没认清这一点。
“赵公公,棺材送到何处?”领头的小太监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德顺没有立即回答。娘娘心善,说了不准见丧,但没说随意找个地儿埋了。
“苏氏乃先帝废妃,断不可能葬入妃陵。”赵德顺的声音带着疲惫,“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便是,西山就不错,离先帝也远。”
苏氏出身不好,是先帝醉酒,两人糊涂了一夜有的四皇子,先帝子嗣不丰,便由当时的太后做主留了下来。
禾眀锦虽为皇后,但对先帝不喜,她与先帝只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太后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先帝糊涂归糊涂,但总归不宠妾灭妻,禾眀锦作为皇后该有的尊容和体面一样不少。
没等苏氏诞下四皇子,太后就去了。先帝大悲,苏氏生产时,想要去母留子,禾眀锦劝说后宫不宜见血。
先帝就一道圣旨把苏氏跟刚出生的四皇子挪去了冷宫。
她去见过苏氏,问苏氏那晚是否是皇帝强迫,苏氏摇头,皇上醉酒,她若不愿,怎么可能**。
是她存了想往上爬的心,两人水到渠成罢了。
如今她有了四皇子,坚信皇上不会对自己的骨肉不管不顾。
见她如此,禾眀锦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没什么好管的。
四皇子出生,朝堂上有大臣建议把四皇子养在皇后娘娘名下,先帝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就凭苏氏,她的孩子也配当嫡子?
他宁愿让蠢笨的三皇子养在皇后膝下,也不可能让苏氏的孩子占了嫡子的身份。
可惜啊,苏氏低估了先帝的冷漠,直到驾崩,他都没把人挪出冷宫。
禾眀锦掌权后,先帝没特意交代,她也就放着没管。
几个孩子中,唯一得先帝遗言的便是七皇子,他说,日后给江璟霄一个富贵闲散王爷做便可。
禾眀锦答应的痛快,先帝到底是对宜贵妃不同。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对宜贵妃仍是爱比恨多。
……
西北边陲的风裹挟着黄沙,掠过破旧的城墙。在这座名为“沙州”的小城里,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城东的“鸣虫馆”。馆内人声鼎沸,几十个汉子围着一张红木方桌,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陶罐。
“咬它!黑将军,给我往死里咬!”一个身着锦缎的年轻男子拍案而起,袖子撸到肘部,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即使在这乌烟瘴气的赌坊里,也掩不住一身贵气。
陶罐中,一只通体乌黑的蟋蟀正与一只金翅蟋蟀厮杀。黑蟋蟀猛地一跃,利齿准确咬住了对手的脖颈,金翅蟋蟀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
“赢了!”年轻男子大笑,伸手就要去抓桌上的银两。
鸣虫馆门被推开,一个灰衣小厮慌慌张张挤进人群,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男子一直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急什么?没见爷正赢钱呢?”
“七殿下,府里真来人了,说是宫里...”小厮急得直跺脚。
被称作七殿下的男子——正是当朝七皇子江璟霄——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随手将赢来的银子撒给周围看客:“今儿个爷高兴,请诸位喝酒!”在一片欢呼声中,他摇摇晃晃地走出鸣虫馆,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一出馆门,江璟霄逗弄着蛐蛐,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半壶酒:“来的是谁?”
“回殿下,听杨老说,是慈宁宫的人。”车夫压低声音,“带了太后懿旨。”
江璟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太后的人:“走,回府。”
七皇子府坐落在沙州城最好的地段,里面的奢华比起京城有名的宅子都毫不逊色。江璟霄刚踏进前院,就听见老管家杨海禄谄媚的声音:“周公公远道而来,辛苦了辛苦了...”
厅内,一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正端着茶盏,见江璟霄进来,立刻放下茶盏起身。江璟霄却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大喇喇地往主位上一坐,两腿往桌上一架,靴底沾着的泥巴蹭脏了上好的梨花木。
“哎哟我的小祖宗...”杨海禄连忙上前,却被江璟霄一把拦住。
“急什么?没见本殿下累了?”江璟霄斜睨着周公公,嘴角挂着玩味的笑,“这不是慈宁宫的周大伴吗?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周公公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他清了清嗓子,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绫:“七皇子江璟霄接旨。”
江璟霄这才慢悠悠地站起来,随意拱了拱手:“儿臣接旨。”
“太后懿旨:七皇子璟霄即刻启程回京,不得延误。钦此。”
厅内一片寂静。江璟霄保持着那个漫不经心的姿势,半晌才道:“就这?没了?”
周公公合上懿旨:“七殿下,太后娘娘懿旨,请您速速启程。”
说完周公公就转身离开了府邸,话已经带到了。
只是这七皇子,跟他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杨海禄急忙凑到江璟霄跟前儿:“殿下,此番回京,切不可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