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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小的梁天……”
胭脂扣外的巷子里,血腥味混着脂粉气格外刺鼻。
梁天捂着汩汩流血的断腕,疼得浑身发抖,看向林墨的眼神像见了鬼。
“我只是刺破了你的丹田,并没斩了你的元婴,难道你做不到断臂重生?”
林墨的声音没带丝毫温度,眼神带着慑人的寒意。
梁天抖着仅剩的左手摸出储物戒,指尖哆嗦了三次才捏出三枚莹白丹药。
丹药刚入口,便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涌遍全身,断腕处瞬间泛起淡淡的光膜。
皮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连丹田那撕裂般的剧痛都减轻了大半。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原本惨白的脸竟透出几分血色,涣散的瞳孔也重新聚焦。
林墨的瞳孔缩了缩。
元婴境修士丹田被破,本该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
可梁天仅凭三枚丹药就稳住了伤势。
这等药效,堪比太初丹宗炼制的极品玉露丸又或是黑玉断续丸。
“曼陀罗教……”
林墨的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眸色深沉如夜。
“他们难道和太初丹宗有勾结?”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
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往前踏出一步,阴影恰好将梁天笼罩。
指尖凝聚起三道细如发丝的剑气,泛着黑色的微光,在月色下几乎看不见。
“嗤”“嗤”“嗤”三声轻响。
剑气已悄无声息地刺入梁天的灵台、心脏,还有丹田深处的元婴旁。
前有毒丹威慑,后有无情剑意镇压,林墨相信……梁天应该不敢反抗。
梁天猛地打了个寒颤,像是被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板。
他感觉到三股冰冷的力量潜伏在要害处,只要林墨动一动念头,自己怕是连神魂都留不下。
“若是你不配合……”
林墨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
“我弹指间就能让你形神俱灭。”
梁天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点头如捣蒜。
“不敢!我绝不敢!”
“带上她,走!”
梁天扛起昏迷的红裙女子,她的发丝垂在他臂弯,带着浓郁的熏香,闻着却让人反胃。
“记住你的身份。”
他侧头瞥向梁天,继续说道。
“你看中了这个**,想带回苏家玩几天。”
“我是胭脂扣的龟公,负责送她上门。”
“是是是!”
梁天连忙应着,用没受伤的手胡乱抹了把脸,试图摆出几分嚣张的样子,却掩不住眼底的恐惧。
三人穿过三条狭窄的暗巷,尽头是苏家内宅的侧门。
两名黑甲卫兵握着噬魂弩守在那里,弩箭上的幽光在夜色中闪闪烁烁。
“梁执事。”
卫兵见了梁天,抱拳行礼,目光扫过他身后的林墨和女子时,眉头皱了皱,却没多问。
曼陀罗教的人素来乖张,带两个人回府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梁天强撑着挺起胸膛,态度嚣张,冷哼一声。
“开门。”
卫兵不敢怠慢,连忙抽开沉重的铁门栓。
门轴转动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林墨扛着人跟在梁天身后,走进苏家内宅的瞬间,剑域悄然展开,将他的气息再隐匿地更深了些。
院内的巡逻队提着灯笼走过,火光在飞檐斗拱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林墨的目光飞快扫过四周,假山后、花丛里、廊柱旁……
至少藏着七处暗哨,隐隐还有几座阵法的波动。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冷光。
没想到苏家内宅,竟然是龙潭虎穴。
但越是危险,越意味着藏着秘密。
转过月亮门,一处雅致的庭院映入眼帘,院内石桌旁坐着两人。
左侧的苏远山穿着锦袍,鬓角微白。
右侧的紫袍修士面容阴鸷,眼角的刀疤在灯笼下泛着冷光,周身灵气如蓄势的毒蛇。
“那是都元盛大人,教中排行第三的执事长。”
梁天压着心中的情绪,传音给身侧的林墨。
话音未落,都元盛便像嗅到血腥味的狼,猛地转头看来,紫袍无风自动。
“梁天!你搞什么鬼?”
他的目光如淬毒的**,扫过梁天身侧的红裙女子,又落在林墨身上,眉头拧成疙瘩。
“教中规矩忘了?谁准你带闲杂人等入内?”
梁天吓得一哆嗦,差点就尿了。
“都大人,这、这是我新买的侍妾,貌美得很,想带回房……”
“混账!”
都元盛猛地拍向石桌,“砰”的一声,坚硬的青石桌竟化为齑粉。
“如今正是接管仙城的关键期,你竟还沉迷女色?给我把人轰出去!”
梁天脸色煞白,喏喏不敢言。
林墨心中一沉,暗道不好。
计划要败?
没想到曼陀罗教管束这么严……
他指尖悄悄凝聚剑意,已做好随时突围的准备。
实在不行,只能先斩了都元盛和苏远山,关于“钥匙”的事,再徐徐图之。
“都大人息怒。”
苏远山忽然起身打圆场,他虽已是化神境,但在都元盛面前却姿态放得极低。
“梁执事也是年轻气盛,一时兴起罢了。”
他眼珠一转,笑道。
“不如让他们先去西跨院候着?那里偏僻,绝不会扰了大人正事。”
都元盛冷哼一声,挥袖如赶苍蝇。
“滚远点,别让我再看见。”
梁天如蒙大赦,拖着女子就往外走。
林墨跟在后面,刚走出院门,就听身后传来苏远山的声音。
“梁执事留步。”
两人回头,见苏远山快步追来,压低声音道。
“梁执事既喜欢这位姑娘,何必惹都大人不快?”
他朝西侧努了努嘴,继续笑道。
“我让人带他们去西跨院,那里清净,没人会打扰。”
他的目光在林墨身上停顿片刻,带着审视,却终究没多问。
苏远山虽修为高于梁天,却因苏家依附曼陀罗教,不得不对教中执事百般逢迎。
如今见梁天对这**“上心”,自然要卖个顺水人情。
林墨见此,只是垂眸不语,心中却豁然开朗。
因祸得福……
他连忙低下头,模仿龟奴的谄媚姿态。
“多谢苏家主成全……”
苏远山眼神一凝,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挥了挥手,派人引着他们穿过角门,往更偏僻的西跨院走去。
西跨院远离主院,只有两间厢房,院墙边的老槐树落满枯叶,显然许久无人打理。
“大人……我,我不会……呃~”
林墨看着紧闭的院门,确认四周无人后,没有理会红裙女子的话。
指尖在她颈后轻轻一点,让她睡了过去。
透过窗棂望向主院的方向,灯笼的光晕在夜色中摇曳。
林墨摸了摸腕间的牵星丝,剑婴在丹田中轻颤。
潜伏虽成,可这苏家内宅藏着的秘密,显然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他走到院中央,周身剑域骤然收缩,重新化作薄膜紧贴肌肤。
灵气运转间,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
林墨足尖点地,像一片被风吹起的枯叶,悄无声息地飘出西跨院的院门。
主院东侧的听风阁灯火通明。
这座阁楼依山而建,飞檐上挂着青铜风铃,却被一层无形的灵气罩住,连风声都透不进去。
林墨伏在阁外的老槐树上,浓密的枝叶遮住了他的身形。
透过叶隙望去,都元盛正盘膝坐在院中石台上,周身缭绕着浓郁的紫雾。
紫雾初时透着一股丹火气息,却随着他的吞吐,又隐隐**一缕阴邪。
化神境后期……
林墨的指尖在破妄上轻轻摩挲,剑婴在丹田中跃跃欲试。
杀一个化神境比控制一个化神境来得更难。
他屏息凝神,撤去剑域,将无情剑意凝成吸入发丝的剑气。
正准备像拿下梁天那样拿下都元盛时,听风阁的院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名女子缓步走入,月光恰好落在她身上,勾勒出一G绝尘又玲珑曼妙的轮廓。
她穿着一袭月白色罗裙,裙摆绣着银色的曼陀罗花纹,行走时裙摆轻扬。
那些银色花纹仿佛活了过来,在月色下流转着妖异的光。
林墨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女子的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玉雕,眉如远黛,眸似秋水。
“苏婳!”
可她的眼神却变了……
曾经那双总**笑意的杏眼,此刻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似清澈,深处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漠与疏离。
“苏婳?她怎么会来这里?”
林墨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还记得小时候,苏婳总爱穿着粉色的襦裙,跟在他身后喊“林哥哥”,会把偷偷藏起来的糖葫芦分他一半。
可眼前的女子,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天真烂漫?
他按捺住心中的惊涛骇浪,握紧破妄剑,决定先看看情况。
下一瞬,让林墨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盘膝打坐的都元盛竟猛地站起身,紫袍翻飞间,“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苏婳面前。
他头颅低垂,姿态恭敬得如同面对君王。
“属下都元盛,参见圣女!”
化神境后期的修士,在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面前,竟卑微得像个仆从!
林墨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遭雷击。
“圣女?苏婳是曼陀罗教的圣女?!”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在他识海中炸开,震得他头晕目眩。
苏婳淡淡“嗯”了一声,声音清冷如月光洒在冰面上。
“林家老宅的线索查到了吗?”
都元盛连忙回话,语气带着谄媚。
“回圣女,秦大人已查到大致位置,不过……秦大人说,那里有很强的禁制,他破不开。”
“以属下看,建议请三位炼虚出手……”
“不必。”
苏婳打断他,抬手轻抚鬓角,指尖划过耳后的一缕碎发,动作优雅,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林家的‘钥匙’对教中至关重要,不能出任何差错。明日我亲自过去看看。”
“圣女三思!万一,万一禁制……”
“无妨。”
苏婳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
“教主自由安排!”
林墨僵在槐树上,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想起灭门那日冲天的火光,原来这一切,都与曼陀罗教有关。
与眼前这个曾经喊他“林哥哥”的少女有关!
月光下,苏婳的月白色罗裙泛着冷光,银色的曼陀罗花纹在裙摆上流转,像一张张扭曲的脸。
林墨握紧破妄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剑婴在丹田中剧烈嗡鸣,带着无尽的愤怒与困惑。
“苏婳……为什么?”
“你到底是谁?”
“当年那个分我糖葫芦的小女孩,真的是你吗?”
林墨死死盯着院中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忽然明白,林家的灭门案,远比他想象的复杂百倍。
这盘棋局里,藏着的恐怕不止曼陀罗教,还有他从未看透的人心。
夜风穿过槐树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哭泣。
林墨伏在树上,一动不动,只有紧握剑柄的手,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