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与神共生的从安衰老速度极快,她的身体像枯萎的鲜花,正在凋零消散。
和神交易,她连灵魂都不会留下,会彻底消失在这方天地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祂之所以会篡改她的怨念记忆,惧怕怨念坍塌,就是怕从安会失去生的希望。
祂与从安共生,从安死去,祂也会消失。
从安靠着虚假的记忆存活在这个世界,在发现真相瞬间,她的世界就在崩塌。
对从安来说,魂飞魄散也无所谓了,她心里只剩窒息的愧疚,莫说抬头看孔姐姐,她连开口道歉的力气都没有。
活在虚假美好的梦中,她快乐吗?从安并不快乐,那些痛苦记忆像毒疮,长满全身和血肉,千倍万倍的痛苦要将她淹没。
她看着自己腐烂,看着自己消失。
不敢希冀半分姐姐原谅。
所以听到姐姐唤她名字的时候,从安也以为是幻觉。
直到她的脸被孔图南抬起,空洞无神的双眸倒映着姐姐雪白的灵魂。
“从安。”
从安自从与孔姐姐分开之后,她再也没有哭过。
在听到孔姐姐温柔的声音,从安鼻尖一皱,大声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姐姐,都是我害了你……”
是她受到邪神的蛊惑,贪生怕死,是她推了姐姐。
孔图南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源源不断的泪,认真地道。
“不是你的错,从安,我并不坚强,如果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了的,你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从安,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孔图南也只有二十岁,她不是被拐到这里的,她是被亲人欺骗,骗到这里的。
那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只要死了,父母死后留下来的房子就是她那位亲人的。
孔图南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亲的人,会为了一间房子,想要她死。
既然那么想让她死,那她就**吧,孔图南失去了生的希望。
直到从安的出现,给了她想要活下去的希望。
孔图南早已将她视作亲妹妹,如果真到了她们之间只能活一人的情况,那她想要从安活下去。
从安抬起溢满泪水的眼眸,哽咽地问。
“真的吗?”
孔图南用力点头。
从安缓缓露出笑容,身体枯萎消散带来的疼,也没有影响她笑容的灿烂,只是气息微颤。
“姐姐……我好累。我跟以前一样,在你怀里睡一会儿好不好?”
孔图南泣不成声。
“好,你睡,姐姐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从安在孔图南怀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消失不见。
……
怨念记忆构建成的世界随着从安的消失,也随之坍塌消失。
孔图南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保持着抱着从安的姿势。
江笠看了她一眼,说道:“留在这里,你也会消失。”
孔图南朝她笑了笑,笑容不含一丝恶意,真诚又温柔。
“没关系,我早就死了不是吗?而且从安会怕的,我要陪着她。谢谢你们,这个送给你。”
话落,江笠看着她身影逐渐消失。
再睁眼,江笠已经回到了古堡里。
古堡在震动,肉墙像被溶解一般,融入海水中,海水染成鲜红,视线变得开阔,她看到无数条人鱼的血肉也在溶解。
失去了神的力量,这里正在走向毁灭。
那些肉、血都带有腐蚀性,原本打算去找神像的江笠在看到孔图南送的东西,当即放弃这个念头,对沈季说道:“避开那些血水,去海面!”
她边说,边从玉佩里拿出通讯灵器,和喻顺安联系。
喻顺安在古堡外面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也有几只人鱼对他发动攻击,都被他的防御灵器挡住。
只是等了一整天时间,面前古堡像老化般塌陷,人鱼也像烈日下的雪糕,在他面前融化。
他焦虑不安,怕江笠死掉,他连忙拿出联络灵器,但想到江笠说过,他遇到危险才能联系她。他担心自己主动联系,会给江笠带来麻烦。
就在他焦虑到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江笠的声音,是从联络灵器里传来的。
“去海面!”
喻顺安听到江笠声音,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依言连忙往海面游去。
等他回到了海面,看到了不远处的海面冻上厚厚的冰,‘哗啦’一声,有两人冲上海面。
他看到了江笠,另一个人他也认识,是沈家的双胞胎之一。
喻顺安游过去,被沈季尖锐的冰锥抵住喉咙。
“自己人。”江笠制止住沈季要对喻顺安不利的行为。
喻顺安愤怒地瞪了沈季一眼,他在江笠面前,改了性子,但在沈季面前可没有,他还是高高在上,语气也居高临下的。
“沈家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想死是吗?”
沈季没理会他的话,收了冰锥,坐在冰层一边。
喻顺安更气了。
他打算给他一点教训,不然在江笠面前,他不是一点面子都没有。
喻顺安在储物袋里翻了翻,想要找武器型的灵器,就听江笠说道。
“来治疗一下,喻顺安。”
喻顺安闻言,哦了一声,来到她旁边。
至于要惩戒沈季的事,被他忘得干干净净。
江笠目光在海面梭巡,寻找木筏。
木筏受到了损伤,但没有飘走,或是在海上散架,这也是因为她给木筏升了级,没那么容易散架。
看喻顺安要给她治疗,她把小春从怀里拿了出来,说道。
“给它治疗。”
喻顺安看到小春的伤势,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不太喜欢这只笨鸡,在木筏吵吵闹闹,还喜欢啄他,但笨鸡也不该受这么重的伤。
他忙不迭给它治疗。
只是,越治疗,他额头上的冷汗越多。
“哥,它……好像救不活了……”喻顺安胆战心惊地说。
就怕江笠因为小春的死,而迁怒自己。
江笠眉头拧在一起,看向怀里的小春,到海面,她都能感受到小春的呼吸起伏。
但眼下,小春已然断了气。
她已经给小春喂过药,脖子上的伤也用膏药止了血,身上的烫伤也涂了药,它有气息的,没有死,她一直都在关注它的情况。
不可能的。
小春命很大,不会死的。
江笠没有对喻顺安大吼大闹,从玉佩拿出各种药,都塞小春嘴里,还有气血丹,也塞进去了。
小春依然没有动静。
喻顺安看她手都在颤抖,也是第一次见她这般失去冷静的时候,整颗心悬在喉咙上,他抿了抿唇,想安慰她,只是一只笨鸡而已,如果她想要,等他出去,他给她十只百只。
肯定比这只笨鸡好。
但他不敢这么说,他再蠢,也知道此刻说这些话,只会给江笠添堵。
她真的很在意这只鸡。
喻顺安咬咬牙,继续治疗。
哪怕是一场空,他也不想放弃。
可就在这时,笨鸡忽然动了。
这一幕不止他看见,江笠也看见了。
她看见小春身上的伤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身上秃的地方长出黑色的羽毛,耷拉的脑袋缓缓抬起来,睁开眼睛,对不齐的两只眼睛转了转。
“嘎——”
江笠睁大了眼,不敢相信地唤。
“小春?”
小春张口嘎一声回应。
它还活着,没有死。
江笠眼睛泛红,仔细地观察小春。
她确定小春刚才是断了气的。
可她没想到,小春断了气还能活。
江笠也注意到,小春的脖子上再次出现一条金色的细线。
上次对付子弹蚁的时候,它那时也是濒死状态,醒来脖子上就出现一条金线。这次居然也出现了。
金线是什么意思?是小春死过一次就会有吗?
小春是九命猫吗?死了又能活?
江笠一头雾水。
在一旁看到这惊人的一幕的沈季,忍不住开口。
“我好像……在书上见过这种灾兽,有一种传说中的灾兽,名为凤凰,凤凰在成为凤凰之前,就需要经受三次死亡,才可以涅槃成凤凰。
每次死亡,都需要强大的求生欲,如果有一次失败,都会真正死亡。”
喻顺安张着嘴巴,茫然地看了眼沈季,再看向江笠怀里的丑陋笨鸡,眨了眨眼。
啊?这是凤凰?
江笠也是一样想法。
小春是凤凰?这可能吗?
沈季道:“我也是在书上看到的,至于真假,我并不清楚。”
他没见过真正凤凰涅槃,对此也没有多少把握。
江笠看着怀里的小春,眼睛倏然亮起,但很快又恢复以往平静。
无论小春是不是凤凰,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小春就是小春,是她的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