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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吟睡着,程晏平坐在沙发上等着。
他摘下了眼镜。
托着腮。
房中气氛太过静谧安详,没有一点声音,程晏平小憩醒来,三个小时过去,房内没有开灯,黑暗像雾,昏散地充盈了角角落落。
按了按眉心。
程晏平活动酸乏的肩起身,打开灯,不自觉扫向床上的梁吟,她毫无反应,有些怪,哪怕睡得沉也不该几个小时一动不动。
走到床边。
“梁吟。”
程晏平声色轻,“先起来一下好吗?我有话和你说。”
伸手过去。
先碰了下肩,接着推了推。
“梁吟?”
房内的静谧开始变得古怪,沉重,程晏平深潭般幽静的眸浮起波澜,他弯下腰,握住梁吟的肩,音量加大,“梁吟?”
梁吟身体很沉,温度也有些不对劲。
“生病了吗?”程晏平又去摸额头,不烫。
不是发烧昏迷的症状。
不敢往那个方向想,可梁吟的脸色已经很差,不去想,但眼睛还是瞟向了一旁的**桶,翻开上面几张用来遮挡的废纸,下面是一瓶吃完的**。
床头柜上的空水杯,药瓶,叫不醒的死寂。
这是**。
是对所有人的失望与放手,是没有留念的离去。
将梁吟打横抱起,程晏平双腿发软地往楼下跑,从小到大,他有过许多狼狈的时刻,基本都是为了沈家,为了父亲和沈持谦。
没有一次是为了自己。
只有这次。
他要救的是自己的妻子。
……
梁吟出事和小起失踪的消息齐齐传到贺丛舟耳边。
凌晨三点。
他的电话吵醒邵禹和明锐,托了两人去找小起,岑洵去了贺雪舟生前的常住地调查梳子的事,通知不到,贺父也发动了贺家所有保镖去找,小孩子身上没有钱和交通工具,走不远。
贺丛舟分身乏术。
先回了贺家,了解了小起失踪前的事,照顾她的阿姨一口咬定小起没有异常,也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弄丢孩子这种事谁也不想。
贺丛舟压住脾气,没有乱发火,去了小起的房间,看到纸条。
【爷爷,奶奶,贺叔叔,谢谢你们照古小起,但我不neng一直住在这里,我听老师说没人要的孩子dou会去孤儿院,小起以后会在孤儿院好好的。】
有字不会写,小起便用拼音,用其他简单的字替代,落下的一笔一划,是在见过梁吟,确定不能继续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后下的决心。
拿着纸条。
贺丛舟离开贺家,赶去医院。
梁吟一送来便去洗胃抢救,身为丈夫的程晏平等在外面,手术室鲜红的灯照下来,像是某种警示,只看一眼,便令人神经疯狂跳动起来。
程晏平两手紧握成拳,垂着脸。
听到闯入的脚步声。
他侧过脸,眼前一片残影闪过,领子被揪起,抵到墙上,看在梁吟的面子上,贺丛舟才没有立刻对程晏平动手。
小起那张纸条被揉皱了,攥在手里。
“梁吟好好的为什么会**,你和她说什么了?你知道她下午又发病了吗?口口声声保护她,这就是你保护的结果?”
他伸出手指,指着手术中几个大字。
“贺先生,需要我提醒你多少次,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和你这个外人没有关系。”
程晏平不否认梁吟**的举动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但贺丛舟才是伤害梁吟最深的,如果要为梁吟的苦难判刑。
贺丛舟就是死刑立即执行的那个人。
抓着他的手丢开,程晏平整理好领口,一步一步靠近,面覆寒霜,“你知道梁吟为什么活不下去吗?因为我在利用她夺权,利用她凄惨的身世和孤女的身份,因为她误会自己的亲人看不起她,不要她。”
“但只是因为这个吗?”
答案当然是否。
“贺丛舟,梁吟根本就不在乎我,我的利用对她的伤害是百分比里的最后之一,你,才是她所受伤害里最痛的那一刀。”
是凶手,是共犯。
谁都没有资格在这里指责对方。
贺丛舟颓靡地往后倚去,脊背撞到墙,冰凉与坚硬齐齐震痛着心脏,走廊地面上印着他的影子,灰黑色一片,像是笼罩着满身罪孽。
无可饶恕。
“小起也不见了。”
贺丛舟弯着腰,泪和汗一起滴在影子上,“要是梁吟醒来向我要女儿,我要怎么回答她?”
小起说要去孤儿院。
可陵江那么多孤儿院,她会去哪一家,要是路上遇到坏人,或出了什么事,梁吟就算醒了,也活不下去。
“小起不见了?”
程晏平蹙着眉,语气很重,没有多问,立刻转身通知人去找。
背后。
贺丛舟伸手给了自己两巴掌,强行用痛感恢复镇定,再看向程晏平时,眸里少了那份固执傲慢,“你在这里看着梁吟,她现在是你的妻子,我去找小起,有任何消息麻烦告诉我一声。”
他放低了姿态,不再是通知,命令。
而变成了麻烦。
为梁吟能活,为能将她从痛苦中拯救出来,他可以选择退让。
将手里的纸条抚平,他拿给程晏平。
“这是小起离家出走之前留下的,等梁吟醒了你拿给她,好让她有点活下去的念想。”
……
失魂落魄回到车里,贺丛舟咬着后槽牙,为自己的放手感到痛心和无可奈何,在梁吟活下去与得到她之间,他没得选。
拳头猛地砸向方向盘,砸到流血,骨折。
电话来时。
他滑动手指,血染到屏幕上,贺父语气焦急,“小起有消息了吗?”
他很疼这个孙女。
知道小起出走,慌得吃了两颗降压药才稳住心神。
“没有,还在找。”
贺父也看到了小起那张纸条。
经过深思熟虑,他不得不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间重提和虞家的婚事。
“小起出走就是因为梁吟这个不合格的母亲,等把孩子找回来,你就和虞清结婚,然后公布小起的身份,把姓氏改回来,让她知道你是爸爸,虞清是妈妈。”
电话里良久的静默。
“丛舟,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贺丛舟嗓音有着认命般的苦楚,“结婚,我答应,但小起的妈妈,只能是梁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