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融刚走出大石,就看见了三丈开外的那三个匪徒。三人扛在肩头的明晃晃的大刀闪着耀眼、冷冽的光。段融不过微微一愣,便转过身去,绕回了大石后面。
那三个匪徒,原本是劫道的,此时在这荒山野岭陡然遇到一人,哪里就肯放过,立马奔过大石,要劫掠段融。
段融走回大石后面,只是缓步走到了山路旁,身形一抖,一道法则之力,便在其周身围绕,顷刻间,他竟化身为一棵颇为苍幽的松树。
那三个匪徒,捉着明晃晃的大刀奔过大石,打眼一看,只见山野苍茫间一条山路崎岖而上,哪里还有人影呢?
三人俱是一怔,其中一人身形一纵,便上了身侧的大石,抬眸四望,另一个走到山路旁,向山谷中望去。
两人一番探查,都走到了一个彪形大汉的身侧,说道:“大哥,四处都不见人。”
那彪形大汉瞳孔微缩,脸色看起来有些凝重。他们三人奔过来不过一息间罢了,那人竟然一晃眼就不见了踪影,莫不是在这荒野间,还碰到真气境的高手了吗?就算是真气境高手,也不可能一眨眼间,在这辽阔的山野间,就不见踪迹了啊!
其中一人向彪形大汉,说道:“大哥,我们怕不是碰到了山魈了吧?要不我们还是离开此地吧,那庙不劫也罢?”
彪形大汉瞪了他一眼,道:“瞅你那小鸡子胆。哪**有山魈?都跑到这儿了,怎么着也得上去看看。”
三人随即便沿着山路而去。
待三人走远,在大石不远处路旁的那棵有些扎眼的松树,忽然便一阵抖动模糊,随即便现出了段融的身影来。
其实,这种以法则之力幻化的障眼法,只对洞冥境以下的修士有作用,若是同为洞冥境的修士,一眼就能窥破。
因为那幻化之相,处处都是法则之力的细微涌动。
段融站在大石旁,看着山路远处三个匪徒身影,听他们说话的意思,是要去山顶劫掠那座小庙。
他方从那小庙出来,自然是知道那小庙的情况的,可谓香火惨淡,而且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和尚住在那里。那三个家伙上去,恐怕要大失所望了。
他们没劫到东西,那住在庙里的老和尚怕是要遭罪了,不过这事和段融无关。他是出来游历天下,历事练心的,不是来管闲事的。
九州大地,这种蟊贼可谓多如牛毛一般,他哪里管得过来呢?
段融原本是准备这般闲步下山的,但现在此处颇有些麻烦,那些盗匪劫掠过后,只怕还要从这山路逃窜,他思及此处,眉心红光陡然一闪,下一刻,便已经出现在山脚下的野地里。
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巍峨葱郁的山峰,便向不远处的官道走去,沿着官道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还是在傍晚擦黑时,进了临漳府城。
临漳府繁华,虽是南城,街市人烟之阜盛也远超一般之地。
此时,天刚擦黑,临街的铺面就都已经掌灯。
段融连坐了数日的船,晃晃悠悠地一直没睡好,一入城中,便准备找间客栈好好歇息一晚。
他沿街走了一段,便已经看到一间外面挂着酱色旗帜的客栈,灯光昏暗中,他也没看清那客栈的名字,只打眼一看,觉得门面装璜的还不错,便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就看到柜台后面,一个面皮蜡黄的中年人,正坐在那里对着账目扒拉算盘呢。
那人原本正在算账,见门口处有人影闪进来,立马就笑着站了起来,客气道:“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那人一边问候,一双精明的眼珠子已经上下地打量起来段融。
开店的吃得是四方生意,见得多了,什么来路的人,一打眼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借着灯光略一打量,那掌柜的心里就开始打鼓了。他素来知道江湖多异士,故而开门迎客,从来不敢看不起任何人。
但眼前之人,一身青衫,满脸尘土,衣袖上还有草屑露水,显然是落拓之人,但他却面容恬静,眼神丰润内敛,甚至隐隐有一丝出尘之意。
那掌柜的一时看不清进门之人的来路,不由地态度更是恭敬了。
段融笑道:“途径此地,想歇歇脚,劳烦店家给开一间上房。”
掌柜的笑道:“好说。请问客官,可还要吃食吗?”
段融道:“随便弄些下酒菜,清淡些就好。”
段融说着,便往身上一摸,不由目色一动,他身上压根没带银钱。他摸了摸腰间,抬起头来,看着那柜台后面的掌柜的,不由尴尬一笑。
那掌柜的见多识广,一看段融的表情,就知道是没带钱的主儿,但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段融说道:“店家你稍等片刻。”他说着,便转身出了客栈。
那掌柜的站在柜台后面,只是微微一笑,在他看来,段融不会再进来了,许是半路上给人摸走了钱袋也不一定呢。毕竟江湖混杂啊。
段融走到客栈门口,借着昏暗的灯光,低头一看,就弯腰在门口的地上捡起了几粒石子,而后他便转身又进了客栈。
那掌柜的一见段融又进来了,脸色不由微微一怔,段融淡笑着走了过来,伸手在柜台上轻轻一拍,笑道:“按刚才说的,劳烦店家给安排一下。”
那掌柜的低头看去,只见柜台上是几粒碎银子,虽然琐碎,但成色颇足。那掌柜的顿时满脸堆笑,一边拿了小秤称着,一边吆喝伙计给段融安排饭食。
掌柜的称好了银两钱数,在账册上做了登记,然后亲领着段融往二楼的一间上房去了。
段融在那间客栈盘桓了数日,直将临漳府逛了个遍,方才离开……
转眼已经一年过去了,段融在附近府县游历,虽然媒介尚未找到,但心境却是越来越平顺了。毕竟楚秋山格物格了百十年还没找到媒介呢,可见这事急不得。
先要有颗凡心,再慢慢寻觅吧。
临漳府的黄陂县,乃是临漳东南的一隅小县,段融已经在此地盘桓了一月有余,这半年来,他游历各地,一直扮作算命先生的模样。
弄一块破布,绣了铁口直断四个大字,随便弄了根竹竿撑着,又弄了一个摇铃,边走边摇,加上他衣衫落拓,面容恬静,倒真有几分出尘之意,偶尔的时候,生意竟还不错呢。
段融有时闲逛,有时也在街边出摊,他旁边就是个卖字画,**书信的穷酸书生,两人有时也乱侃些不着边际的事。
这日,天朗气清,阳光很好,段融便又来出摊了。
他缓步走到了那穷酸书生的摊位旁,从临街的一户人家的后院墙头上,把他那根竹竿抽了下来。
将那块绣了铁口直断的破布撑开,往竹竿上一挂,将撑开的破布靠在土墙上,自己则在旁边搬了个木桩子坐下,将一块绣了八卦的破布,在面前一铺,四块石头压角,一支摇铃镇中,抄起手来,就坐等生意上门了。
那穷酸书生一见他那模样,便不由笑道:“我说,老姜啊。”
段融一直告诉这书生,他叫姜青玉,那是渊阳府贤古县人士,半生漂泊,落拓至此。
“你这多几日没出摊了?是躺在家里喝西北风啊?”
段融闻言,耷拉着眼皮瞄了他一眼,道:“前几日,不是刮风就是下雨的,怎么出摊?”
那穷酸书生笑道:“你个臭算命的,怎么比大爷还架子大啊!?刮风不出摊,下雨不出摊,一年到头就窝家里躺尸啊?”
段融笑道:“你倒是天天出摊,还不是臭卖字的?”
两人多日相邻,早已经熟悉,那书生听了也不生气,只笑道:“我是没你潇洒啊!”
段融道:“这几**都在这,这街市上可有什么新鲜有趣的事?说来听听。”
“哪有什么新鲜有趣的事?我要会说那玩意,我就去茶馆里说书去了,还在这受风吹日晒的。”那书生用**了舔毛笔尖的毛,呸了一口,说道:“不过,前两天,南城有座五通神的神庙,刚刚落成。这庙还是县尊亲自找城中大户募资落成的呢。”
“五通神庙!?”段融闻言眉头不由一挑。
“是啊。”那书生漫不经心地答道。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书生不知,但段融却知道,秽血教的教众修炼秽血神功,烟供的神祇就是这五通神。现在,青州民间竟然都有五通神庙了。
“这庙怕不是和秽血教有关吧?”段融不由心头想到。
思及此处,他忽然抬头看向那书生,问道:“我刚漂泊到此地,不太懂。这五通神在临漳府附近的府县很灵验吗?”
那书生脸上闪过一抹疑惑,却是说道:“其实,早些年,这五通神的名头,我还真未听说过。也就是这两三年间才有了些风闻。说是若祭拜此神,能令人乍得巨富。”
“是吗?”段融的目中闪过一抹沉思。越听那书生之言,他越觉得此事透着古怪。“莫不是真是秽血教的妖人在作怪吗?”
段融原本是出来游历天下,历事练心的,但若是真有秽血教的踪迹,他也不吝啬往宗门发个密函,端了这些祸害作乱的妖人的窝点。
他随即便站起身来,将破布卷了,把那根竹竿放到了身后那户人家后院的墙头上,便准备往新落成的五通神庙,去看看端倪。
那书生见段融刚出摊,这就又收了,不由嚷道:“老姜,又收摊了?!你来都来了,好歹坐一天。起码能陪我聊聊天呢。”
段融道:“生意哪天不是做?我去看看新落成的五通神庙去。”
书生看着段融的背影,不由咂舌摇头,暗道:“这家伙如此惫赖,我看早晚得饿死。”
黄陂县乃是小县,南城的街市不大,段融转了一圈,略一打听,便已经找到新落成的五通神庙了。
那庙倒也不大,远处打眼一看,还颇有些寒酸。走近了来,只见庙门的地上还有鞭炮的碎屑子,可见确如那书生所说,此庙刚落成不久。
段融跨入庙内,只见一尊不着衣衫,面容狰狞的五头石雕魔神,端立在大殿中央,香案上摆着供果,香烛缭绕。
庙宇内,别无他人,只有门口坐着一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桌子前放着一支签筒,那人耷拉着眼皮,懒散地坐在那里,段融走进来,他也跟没看到一般。
段融站在那里,心念一动,神识陡然放开,将庙宇内外,看了个仔细。一番探查,也无甚发现,段融便转身出了庙宇。
但他并未就此离去,决定留在此处附近再探查一番,起码看看这五通神庙的香火如何,在此地的民间信仰是否坚固。他怀疑,这五通神庙的建立,乃是秽血教的另一种隐晦的传教手段。
让此魔神在民间有信仰的基础,这样也方便他们推广秽血神功。
段融走到了那五通神庙外的街道的不远处,直接在一棵树前,就地铺了摊位,将那方铁口直断的破布挂在了树枝上。
段融在那里连续出摊两日,结果他发觉那五通神庙可谓门可罗雀,几乎没什么人进去祭拜的。
可见此魔神,在此地民间并无什么信仰基础的,但段融的心头依然警惕,他想起了那书生的话,民间已有传闻,说此魔神,能令人乍得巨富。
这显然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这个传闻会像一个种子一样,在人心中滋长。段融觉得这是秽血教的人故意放出来的风声。
这座五通神庙的落成,还有那个能让人乍得巨富的传闻,也许都是秽血教刚刚铺开的新的传教的方式。
段融再次想起书生的话,说此庙乃是本县的县尊,向士绅大户们募资新建的。
“这县尊……”
段融已经在怀疑这黄陂县的县尊了,此人也许是和秽血教有关的。
他决定去县衙附近探查一番。以他现在的神魂强悍,所笼罩的范围,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更重要的是,成就了二十二层胎藏经后,他若想暗中监视什么人,神识过处,就是洞冥境的强者,都难以发现。
此时,正是午后,街市上行人很是稀少。段融已经决定不在此处摆摊,往县衙附近的茶楼喝茶去。
他起身卷了破布,正欲离去,却扭头又看了那座五通神庙一眼,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刚好能看到那石雕的下半身。
段融的眉头微微一蹙,临走之时,他再次跨入了那座五通神庙内,此时正是午后困倦之时,那守在门口的道士直接趴在桌子上打盹呢。
段融瞄了他一眼,跨过门槛,走到了那座五通神像的石雕前,他忽然将右手放在那尊魔神石雕上,心头暗道:“读取器灵。”(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