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看了一眼自己的闺女,接过纸笔,放在了一边。这支毛笔虽然不贵,但也是这家铺子里最好的一件,价值不菲。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随便一个管家都能做成一本万利的生意,那还不成了有钱人?”
夏瑞清顿时慌了,“那个老妇人不是说,那些东西是京城其他瓷器厂出品的么?你也可以让管家定制。”
孙氏望着自己的女儿,心中暗自叹息,明明自己的女儿也不过是夏宴清一岁的年纪,夏宴清却能运筹帷幄,为何自己的女儿却一无所知?
“干嘛?夏瑞清焦急的说道。
谁都知道,学习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挣钱这东西,可不是随便能学的,如果不尽快拿下夏宴清那间店,让别人发现她还能挣大钱,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着要嫁给她。
同为夏家女,她虽然是正室,但被一个流落在乡下十多年的小丫头给欺负了,这让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孙氏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但还是耐心地说道:“我听王家的几位小姐说,王家二夫人是在小姐的教导下,学会了烧制瓷器,还做了一套完整的瓷器。这事是你四表姐自己想出来的,现在又没有人能发明新的玩具,所以只能由别人来做。”
说到这里,她瞥了自家闺女一眼,警告她:“管好你自己的脾气,别让你姑姑跟五妹妹看到,让他们觉得我们心胸狭窄。”
夏瑞清心里又是嫉妒,又是嫉妒,又不想让姑姑和表姐看见她现在的状态。他不得不将心中的怒火压制下去,努力让自己变得开朗起来。
明天,她还要特意的,到青云阁里,给四姨太捧场。
…………
街道上突然多了许多陶器,规模很大,风格也很熟悉,王韬与袁氏最先发现,这是夏宴清的产业。
想起这几个月来,客院里不停地冒着青烟的小窑,以及街上流行的陶器,他们就知道,夏氏一直以来都是任性妄为,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在收集陶器而已。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夏氏一事,王氏一族错失了一个极好的机会,少了一个家学渊源,又有才华的媳妇。
柳夫人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现在的生活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柳夫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又不是他们家的儿媳妇,再厉害也跟他们没关系。
这件事情,对徐清惠的打击最大。
这让她本来就糟糕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她连柳太太的事也顾不上了,小睡了一觉后,才在宣北厅坐下片刻,便露出倦容。
柳夫人担心她太过疲劳,会伤及孩子,于是命她先回去歇着。
徐清惠回了自己的房间,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手中的手帕捏得紧紧的,也不敢将手中的茶杯和茶杯砸了。
还是青黛给她送来了蜂蜜水,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姑姑,你先喝点水,刚刚熬好的,凉不凉。”
徐清惠没有去看那碗蜂蜜,只是抬头问了一句,目光直直的问:“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非要让二公子跟我住在一起吗?”
青黛顿了一下,又安慰她:“姑姑,你不要多想,这门婚事是你和二爷订下来的,六爷本就是你的丈夫。”
徐清惠盯着她半晌,苦涩一笑:“你不用劝我,我现在的处境,比之夏氏在世时,差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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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听了徐清惠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身为别人的妻子,这就该是这个模样,夏氏还活着的时候,她就不太对劲了。
徐清惠没有要她的答案,只是低下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想,大老爷和大夫人一定很后悔,如果他们知道夏氏这么聪明能干,当初就不该把我许配给你,还会用夏家的婚约来解除婚约。”
怎么能这么说呢?青黛焦急的挥了挥手,却没有阻止徐清惠继续说下去。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车窗上,轻声道:“这种事,我不会再提了,我大伯母从来都没有说过,而且我也知道,你是我的儿媳妇。”
徐清惠漫不经心的**着茶杯上的纹路,没有回答青黛的问题。
她现在的生活,可不是夏氏在世时能比拟的。
或许,她还年轻,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那一天,她所知晓的,也就是夏氏夺了她的丈夫,夺了她的正室之位。为了让王晰恨上夏氏,死活不肯住在夏氏的屋子里,想方设法的打压夏氏,让王晰在王家人面前丢了面子。
可谁知道,正是夏氏的存在,让王氏一族对她充满了愧疚,对她格外的包容。而且夏氏也从未以正室夫人的名义给她施压,所以她在王家的生活,格外的舒服。
那天下雨后,她去看望柳太太,假装摔倒,陷害夏宴清。
夏宴清什么也没说,撂下这两个字,便坚决地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母亲家里。
再然后,就是她期待已久的离婚,王晰的妻子之位,也如她所愿。只是,王家并没有将王晰正妻之位传给她,也没有任何的说明,只是将她晾在了一边。
不止是这样,袁氏对她的态度也大不如从前——柳夫人对她倒是不错,却没有夏宴清在世时那样,拿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对待。
特别是袁氏在世的这段时间里,柳太太的婆婆地位,跟这两个嫡女并无二致。但袁氏毕竟是嫡妻,她的身世就更扑朔迷离了。
现在,京城里到处都是陶器,就连那个能挣钱的青云阁,也是如此。不说其他,单说夏氏在财务上的天赋,跟她在后院里的才华相比,她今后的生活该如何度过?
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就在这时,一个少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二少爷,你来了。”
说完,王晰推门而入。
“我听说你很累。王晰在徐清惠的面前坐了下来,关心地说道。
徐清惠抿嘴一笑:“怎么会呢?就是有些疲惫,怀孕的人都会这么做。奴家倒是没什么,二爷可要好好学习了。”
她冲王晰笑了一声,让青黛奉上茶水,自己则是低下头,小口小口的喝着蜂蜜。
她的情绪并不是很好,也不愿意去面对王晰过度关心的表情。
她想起了两人相爱时,彼此间的思念,以及在日常生活中,以眼神的交流。比起王晰对她的关心,她更难受。
她心里发苦,蜂蜜里带着一丝苦涩。
是她不对,当初就该说服王晰与夏氏洞房花烛,看在王晰看夏氏不顺眼的份上,尽量拿出贤良淑德,跟他讲理,把夏氏给睡了。
拿到手了,就不会珍惜了吗?
但她一直不能理解,所以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王晰和夏宴清。现在,他虽然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可是每次对她,他都是一脸的愧疚。
…………
夏瑞清花了十多日时间,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可以到青云阁走走。
此时,“青云斋”已经开张快二十日了,门口依旧是人流如织,比起其他地方都要繁华许多。
夏瑞清与两个妹妹一起,将马车停在了青云阁附近,隔着窗帘往里望了一眼,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对夏宴容道:“五妹妹,你说是不是就是这家?”
两个人,都是以买珠宝为借口,来找林梦雅的。
下个月,便是菊花盛开的季节,京城里的各个府邸,都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在这样的场合,作为一个年轻的女人,当然要穿上一些新奇的首饰,所以夏瑞清三人才会借着这个借口出去玩。
三人在银色小店里挑选了一些首饰,也不急着回去,让马车拐了个弯,去了青云斋。
夏宴容掀开帘子,看到铺子上方的牌匾,点了点头,“就是这里了。”
说话的时候,他也没让人伺候,而是转头对车夫道:“你看见隔壁的铺子了么?去商店门口停车。”
白大人是这里的负责人,不过因为女人的关系,他并没有在这里招待。再加上陶瓷工坊还在建设之中,需要用到制作玻璃的炉子和炉子,不方便找别人帮忙,就请了一个副管事。
二管事姓康,看到一架马车停在门口,便走了过来。
只见一个穿着轻薄纱衣的美貌侍女从马车上下来,侍女又将三个戴着斗笠的女子搀扶了下来。
康掌柜走到两人面前,便停了下来,恭敬地打了个招呼:“两位小姐,你们要买些什么?”
说着,他指了指里面的一名顾客,说道,“在这里招待你们的姑娘不太合适,如果你们想要什么东西,可以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或者告诉我你们的位置,我会让人将东西带到你们家里,让你们自己选择,如何?”
夏宴容他们根本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也没有要让下人把礼物带回王府的意思。
她淡淡道:“这么多人在这里,确实有些不便,你先将这里的客人送走,然后我们再进去看看。”
康掌柜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丫头,还真是个话痨。他们是开店的,怎么能随便赶人呢?
“抱歉,三位小姐,这可不行,我们是开店的,不能怠慢了客人。”
夏瑞清在旁边呵呵一笑:“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是来做生意的,怎么能给别人面子呢?”
康掌柜一愣,什么时候多了一家人?
还没开张,白掌柜就把他送到了夏家父子面前,清云斋的老板和四姑奶奶都在。
四姑祖母虽是个女儿身,但他敢保证她们三个人中必定没有主子。
“这个……”康掌柜苦笑一声,“在下与我们老板有过一面之缘,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一边说着,一边对一旁的一名店小二叫来了白管事。
“五妹,这可如何是好?”夏瑞清帽子一抖,扭头望着夏宴容,欲言又止的说道。
夏宴容怒了,对着康掌柜道:“我让你把这里打扫干净,你就别浪费时间了!我家的事,还用得着跟你这个奴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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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头戴斗笠,身后跟着几个侍女的贵妇,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还有,那三个姑娘,似乎跟康掌柜有过节似的。
周围没有人围观,但还是有不少人站在不远处,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夏宴容还要说话,夏瑞清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这可是我们两个人的生意,这掌柜的既然不让我们进去,肯定是受了四妹妹的指使。哎,四妹妹她也真是的,罢了,管他呢,既然管事的都是别人的人,那就别让她难做了。”
她的嗓音很高,吐字也很清楚。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是脸色一变,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夏家好歹也是个大族,我听人说,她的四夫人身边,可不止她一个。从他们的对话来看,应该就是他们了。
如果说青云阁是夏家四姨太的产业,四姑祖母又嘱咐管事不要招待自己的两个妹妹,这里面的关系,呵呵,可就值得玩味了。
以她们的地位,被康掌柜的下人拦住,她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捣乱的。
由此可见夏家的四姑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难怪成亲后没过几个月,就提出了离婚,原来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夏瑞清想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她拉着沉默的夏海清一左一右,一左一右抓住夏宴容的胳膊。
刚一回头,便听到一道清脆悦耳的嗓音传来:“原来是大学士的三个丫头啊?真是太巧了。”
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带着两名丫鬟和四名侍卫,出现在众人面前,比起一般的官家小姐,多了几分威严。
那女子没有戴帷帽,容貌、穿着、嗓音都与她的容貌一般无二,一对丹凤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夏氏三女,“听说最近贵府四姑祖母开了这么一笔大买卖,我还有些怀疑。现在见到三位小姐,我就信了。”
不等三人回答,也不理会众人惊讶的目光,那女子抬头看着牌匾,上面写着“清云阁”三个大字,感叹一声:“想不到夏公子的女儿,竟然是个人才,不仅在陶瓷方面有天赋,而且心思缜密,做起事来也是别出心裁,真是让人佩服啊。”
夏瑞清三人也没料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她,此时顾不得掩饰自己的容貌,也不敢反对她对夏宴清的夸奖。
三人赶紧揭开遮在眼前的轻纱帷幔,唤了声芷容县主后,齐齐施了一礼。
这是芷容县主承郡王世子的嫡女,得了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