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济火急火燎地赶到,连把脉都顾不上了,立刻开始检查瑶瑶的眼睛和心肺。
尤明在一旁看着,心一点点往下沉。
连李老神医都这副模样,这情况还能好到哪儿去?
他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转过身,一把揪住楚扬的领子,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吼道:
“姓许的,我告诉你,要是我女儿出个什么事,我让你给她偿命!”尤明的怒火如未熄的余烬,隐隐有复燃之势,仿佛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楚扬早已吓破了胆,瘫软在地,如一滩烂泥,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微微的喘息。
在云港,尤明的药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是这个行当里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他若想让楚扬从这世上消失,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没人会为了一个无名小卒得罪尤明。
“咳咳……”
李济轻咳几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秦老板,您先松手,听我说。”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尤瑶身上:
“瑶瑶的脉象虽然微弱,但还在,人还活着,这就还有希望。”
虽然恼怒徒弟的失误,但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李济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这关乎到一条人命。
“真的?我女儿……她没事?”
尤明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火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都有些颤抖,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李济却面沉如水,缓缓摇头,语气沉重:
“秦老板,您先别高兴得太早。我只是说瑶瑶还有一线生机,但情况……非常不妙,不容乐观。”
他伸出两指,轻轻搭在尤瑶的手腕上,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她的脉象,时而如洪涛奔涌,势不可挡,时而又如细丝游移,若有若无,心跳也乱得毫无章法,像是失去了控制。这脉象……就像是有一股强横的生机,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与她原本孱弱的身体,格格不入,起了冲突,两股力量在她体内激烈交锋,互不相让,您明白老朽的意思吧?”
尤明在商海沉浮多年,早已练就了洞察人心的本事,李济的话虽然隐晦,但他还是听懂了。
老神医这是怀疑他提供的药材有问题,药性太猛,超出了女儿身体的承受范围,才导致女儿变成这样。
“这不可能!”
尤明猛地提高了嗓门,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李老,我虽非医生,不能给人看病,可我做了几十年的药材买卖,什么药材是什么性子,我心里跟明镜似的,绝不会弄错!”
他指着一旁还冒着热气的药罐,语气急促:
“这药,我完全按照您的方子抓的,每一味药都仔仔细细地过了秤,就连那山参的分量,我也是用天平一厘一毫称出来的,跟您昨天用的分量,绝对没有差别!这一点,我可以对天发誓!”
李济眼中闪过一抹思索,没有立刻回应,似乎在权衡尤明的话。
尤明忽然想起叶风之前对他说过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了胸口,喘不过气来。他顾不上许多,脱口而出:
“李老,会不会是……会不会是这人参的问题?我听人说……这人参,或许……或许根本就治不了我女儿的病?”
“这方子,是我从一本古籍上找到的,按理说,应该不会有错……”
李济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
他沉吟片刻,目光转向一旁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楚扬:
“砚儿,你过来。”
楚扬一个激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他战战兢兢地挪到李济身边,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李济的眼睛。
“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方才给秦小姐诊治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漏掉。”
李济的声音很平静,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楚扬吞吞吐吐,声音细若蚊蝇:
“锋父,我……我都照着您的指示操作……先给秦小姐煎药,然后……然后又给她扎针……”
“煎药的火候呢?你是怎么掌握的?”李济追问道。
“煎药……是先用小火温,再转大火煮沸,最后……最后用小火慢炖。不过……今天的火候,是……是秦老板他……”
楚扬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垂越低。
“扎针呢?你都扎了哪些穴位?”
李济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
楚扬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再也瞒不下去了。
“穴位……穴位都是您教过的,我……我都记着呢……”
他声音发颤,断断续续地开始背诵穴位名称,
“直……直刺阳溪……平……平刺少商……后旋……后旋刺天府……斜……斜刺……”
他突然卡住了,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怎么也说不出下一个穴位的名字。
李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沉得吓人。
“斜刺什么?!”
李济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惊雷炸响。
楚扬吓得一哆嗦,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喊道:
“锋父……我……我错了……我把穴位……记错了……”
“啪!”
李济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碗都跳了起来,茶水溅了一桌子。他气得浑身发抖,胡子都翘了起来,指着楚扬,声音嘶哑:
“你……你……我教你的是承浆穴!你却扎了人家的承泣穴!你知道这两个穴位差在哪儿吗?!”
他喘着粗气,指着楚扬的手指都在颤抖:
“承泣穴,在眼睛下面,属足阳明胃经;承浆穴,在嘴唇下面,属任脉。这两个穴位,只有一个字的差别,可功效……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你……你怎么敢胡乱扎针?!这是要出人命的啊!”
楚扬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锋父,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前天你让我煮药方,我光顾着看火候了,没……没留神看您施针的手法,因此这次扎针时,就……就记岔了……我……我以为……”
“还敢狡辩?!照你这么说,还是老夫的错了?!”
李济怒不可遏,抓起手边的拐杖,劈头盖脸地朝楚扬身上打去。
“你拿不准,为什么不多问一句?!模模糊糊就敢乱扎,你这是草菅人命!你对得起你身上的这身衣服吗?对得起我教你的医术吗?!”
拐杖落在楚扬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楚扬不敢躲闪,只是抱着头,一个劲地哭喊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