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大军开拔。
阎赴亲手为三将系上黑巾,这是用延按府官衙绸缎裁的。
这一刻,阎赴猛地拔剑指天。
“记住!我们不是流寇。”
“是黑袍军!”
全军怒吼震落城头霜花。
剑锋劈落,如惊雷炸响。
“打!”
保安县阎天的战术如他的性子一般凶狠。
攻城前夜,他令士卒将百具饿殍尸体抛上城头,全是城内缙绅打死的所谓‘抗税’的佃农。
守军精神崩溃之际,火药炸塌东墙,五百铁甲锐卒从粪渠暗道突入县衙。
保安县衙内,县令瘫坐在公堂的太师椅上,官帽歪斜,手中的书本抖如筛糠。
“大人!东门已破,黑袍军杀到县前街了!”
主簿踉跄冲入,衣襟沾满血渍。
知县猛地将书砸向对方。
“废物!本官平日养你们何用?!”
他踉跄起身,却踢翻了炭盆,火舌瞬间舔上案牍文书,将历年账册化作灰烬。
“快......快备轿!从西门走!”
他嘶吼着,却见衙役们早已脱了皂服四散奔逃。
当阎天的铁靴踏碎公堂门槛时,知县正蜷在供桌下,怀中紧抱一方知县大印,仿佛这是最后的护身符。
阎天面无表情,一脚踹翻供桌。
“知县大人?”
知县几乎在发抖,蜷缩着在桌子底下咆哮。
“混账,好大的胆子,尔等黑袍流寇,今日束手就擒,本官还可从轻发落,若朝廷天兵一至,尔等必定尸骨无存!”
阎天忽然笑了,他见过这样的姿态,昔**在从县斩杀那些缙绅老爷的时候,他们也是如此。
大人说,这叫,色厉内荏。
这边官邸内乱作一团,与此同时,城内缙绅周家大宅内,七十岁的周老太爷正指挥家丁将地契藏入夹墙。
“祖父!黑袍军烧了县衙库房,正在街上分粮!”
孙子惊慌来报。
老太爷杵着鸠杖冷笑。
“慌什么?阎赴不过是个同进士出身的小官,迟早要招安,去,把西跨院的陈粮搬出来犒军......”
话音未落,大门已被撞开。
阎天的亲兵拎着血淋淋的账册进来。
“老狗!你家庄园强占民田四千亩,逼死佃户二十七人,还敢耍花样?”
当周家男丁被押往刑场时,老太爷终于瘫软在地,浑浊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他们竟真敢杀士绅?”
市集上,农妇王张氏攥着刚分到的地契发抖。
“这......这真归俺了?”
她突然跪地朝县衙方向磕头。
“阎青天长命百岁!”
却被黑袍军士卒扶起。
“大嫂,咱不兴跪官,要跪就跪你自家锄头!”
年轻的货郎陈三却躲在巷角发抖。
他刚目睹衙役刘三被乱棍打死,那人上月还强赊过他半斤盐。
这边阎天的进展极顺,几乎毫无拖延,自朝廷发布讨逆诏后,这些军户可是一个比一个慌乱。
延按府都被这些流寇打下来了,何况是他们这些小县城。
因此七百黑袍军打守城的三百多将士,竟是毫无阻碍,长驱直入。
与此同时,另一边,阎狼也已领兵到了战场。
夜色如墨,安定县的城墙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青灰色。
城头的火把忽明忽暗,照得守军昏昏欲睡。
阎狼伏在东门外废弃的窑洞中,手指轻抚着九环刀的刀背,感受着冰冷的金属触感。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动手。”
他低声道。
刹那间,城东粮仓方向腾起冲天火光,火舌**着夜空,将半边城墙映得通红。
城头顿时乱作一团,守军慌乱的呼喊声此起彼伏。阎狼猛地起身,黑甲在火光中泛着幽光。
“杀!”
城墙下,伪装成流民的死士已经割断了吊桥绳索。
阎狼第一个冲上摇摇欲坠的吊桥,长刀在手中嗡嗡作响。
城墙上,一个满脸油滑的守军刚探出头,就被阎狼一刀劈开面门。
鲜血喷溅在斑驳的城砖上,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刺目。
更多的黑袍军涌上城头,他们沉默如铁,只有兵刃破空的呼啸声。
“敌袭!东门!”
守将陈安惶恐的声音在混乱中格外尖锐。
他身披甲胄,在火光下闪闪发亮,活像个移动的靶子。
城头老旧的小火炮炮口刚刚调转,就听轰的一声炸膛,操炮手的残肢裂开。
鸟铳手们手忙脚乱地填装火药,却被黑袍军的藤牌手顶着箭雨冲到近前。
长矛从藤牌缝隙中刺出,精准地捅穿了一个又一个喉咙。
阎狼直奔陈安而去,长刀劈开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
刀锋卡进肋骨时,阎狼闻到一股腐臭味。
“大明的甲。”
阎狼冷笑道。
“比百姓的锄头还脆。”
城墙下,更多的黑袍军涌入城中。
他们五人一组,藤牌手挡箭,长矛手突刺,刀斧手收割生命。
明军的卫所方阵在这些小阵面前土崩瓦解,就像被洪水冲垮的堤坝。
一个明军小卒突然扔掉兵器,跪地哭喊。
“我是被强征的!家里还有老娘要养!”
他身后的同伴见状,也纷纷丢下武器。转眼间,东门附近的守军跪倒一片。
陈安被乱矛钉死在城楼,最后一支火把也熄灭了。
月光重新笼罩安定县,照着一地狼藉。
阎狼站在城头,看着黑袍军的黑旗缓缓升起。
延按府衙内,张炼正在油灯下勾画计算账册。
“保安县缴获粮食两万石,够全军吃两个月。”
“安定县的材料能制两万多支箭。”
赵渀笑着点头。
“你比户部那群蠹虫强!”
阎赴慢条斯理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一个是昔日边军老军户,这两年跟随自己暗中蛰伏,打缙绅,打县城,到如今打下延按府,经验老道。
一个是张居正昔日赠送的天资聪慧,性格沉稳的书童,对经济政务都有独特见解,如今两人终于成长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