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队将匪贼关押到柳家祠堂地库里,然后敲着锣绕镇一圈喊:匪贼已关押,各家自安歇……
声音悠扬,传遍了整个杨柳镇东西南北,云朵听到夜空里传出这呼声,才长舒一口气,拉着大丫小丫钻出来,洗干净回床上睡觉。
两个女娃都睡着了,云朵还大睁着眼睛,辗转难眠。
红果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昨天周家食舍,周家宅院和赵家都发了喜钱,慢镇子送红喜蛋,云朵怎能不知道?
自从杏花下药那事后,赵十武就委婉地叮嘱她,不要再去赵家打扰红果,让她安生养胎生娃娃。
云朵哪敢不从?这都四个月了,没见过红果,也不怎么出门,就带着大丫小丫在家做针线活。
听说红果肚子里是双胎之后,她亲手做了成双成对的老虎鞋,虎头帽,包被和连身棉衣裳,想着给红果送过去又怕打扰人家,不受欢迎。
云朵如今是和离之身,又得罪了柳家,在杨柳镇备受冷眼,正因如此,当初杏花主动靠近,才会受宠若惊,敞开心怀,把她当做妹妹来关爱。
如今她可后悔死了,本来红果把她当亲姐姐一般,闹那么一出,红果生孩子都不敢上门去照顾,看望……
云朵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日把做好的小衣裳鞋袜打了一个包袱,去了赵家。
老张头并不知道当初赵十武拦着云朵不让上门之事,见她过来,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周家大姐,咋这多时日未见?昨儿个收到我家少爷们红喜蛋了吧?两个,我家有两个小少爷啦……”
老张头是个孤寡老人,儿子早年去世,儿媳改嫁,丢下他老两口带着孙儿,逃荒路上老伴去了,接着孙儿也病死了。
赵十武和红果去云州挑选灾民,后来随机搭的一百多妇孺老幼残里就有老张头。
到义庄时他连病带饿,就剩了几口气,没想到红果几副药下去,给治好了。
赵十武看他老实且没有家眷牵挂,便带回杨柳镇,宅子上做个看门的,就住在门房里,和两条狗作伴。
老张头绝处逢生,对两位东家那叫一个忠心,听说生了两位小少爷,欢喜得哦,见谁都要说一声,简直就跟当年自家孙子出世那般,满面红光。
“是啊,张叔,听说了,昨儿个太晚了就没过来,今天过来看看,瞧瞧,我给小外甥们做了好些鞋袜衣裳,我这就送进去哈……”
老张头连连点头,比手相请:“快进,快进,东家娘子在内院正屋呢!”
云朵一愣,没去产房做月子啊……赵十武这妹夫还真是疼媳妇。
等云朵到了二进院,许娘子将她拦住了,请她在过厅喝茶,自己把那一包袱衣裳鞋袜拿了进去,过了好一会才笑吟吟地出来,说大娘子请她进去说话。
云朵知道许娘子不放心,那衣裳鞋袜都要细细查过,就怕又过了谁的手,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倒也明白,并不介意。
当初在云州府城,许明丽不就利用百日咳血痰来污蔑自己么?
红果头上绑着扶额,肩上披着羊毛披肩,背后摆着云锦百花缎的靠枕,正给旭儿喂奶呢。
明皓体格壮些,红果让林嫂把羊奶煮沸了去腥膻,喂给他喝,母乳则紧着明旭喂,喂饱了他若还有余,再给明皓喂点。
见了云朵,她倒也不避讳,只略略拉了拉小包被,稍微挡了一下,笑着问候道:“朵儿姐来了,这些时日可还好?”
云朵忙应道说一切都好,上前侧着身子坐在床榻边上,探头看了看林嫂手里喝羊奶的明皓,小心翼翼地问:
“可是奶水不够?”
红果叹一口气,“可不是吗?这回比生月儿时长胖了好些,可都是肥肉堆在我自己身上,半点也没化成奶水,也就刚够一个娃吃的……”
“可用过下奶的方子?我生大丫的时候,也是没奶,后来柳……他去乡下,找婆子要了个土方,用七粒红皮花生捣碎,加入一个鸡蛋里,然后用开水冲,趁热喝掉,每日早上喝一碗就行,特别管用。”
云朵满腔热忱地想帮红果做点什么,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方子献出来。
红果一听来了兴趣,她知道民间有很多奇奇怪怪但有效的土方子,前世还和祖父商量过,收集一些验证后出本民间中医疗方本录,可惜还没来得及着手就到了这里。
这两日红果已经被逼着哄着喝了不知道多少汤水了,什么鲫鱼豆腐汤,猪肚花生汤,黄豆猪脚汤,酒酿鸡蛋更不用说,产前不给喝,这两天喝到吐。
她都快产后抑郁了,赵十武这会子去了医馆买下奶的通草呢,云朵说的这个花生鸡蛋,听着简单不油腻,不等红果吩咐,许娘子就去厨下鼓捣去了。
献了这个土方,云朵突然有了些底气,往红果跟前凑了些,低声说:
“果儿,去年那事儿是我对不住你,实在是我也不知道姓柳的会那般狠毒……”
明旭大概是吃饱了,嘴巴**的力气越来越小,瞧着是快睡着了,红果轻轻退出来,将他放到被窝里躺好,拍了拍奶嗝,对云朵笑了笑,顾不上说话,伸手把林嫂怀里的明皓接过来。
因为在娘肚子里长得壮些,一出生就被忽视,红果对明皓有些愧疚,将他搂到怀里,轻轻摇晃,哼着儿歌哄着。
明皓胃口极好,给啥吃啥,羊奶喝得吧唧香,这会闻到娘身上的母乳香,小脑袋拱着找到小饭碗,大口大口**起来。
红果见明皓吃得香,嘴角浮出笑意,调整了下姿势,让他在自己臂弯里躺得跟舒服些,这才抬头对云朵说:
“别想那么多,那事儿不怪你,你又不知道其中蹊跷,以后跟谁接触都小心些,提前告诉我声便是了。”
她后来也想通了,柳三郎与王家的仇怨,自己在后面做了推手,云朵一无所知,哪里想到那恶徒会恨自己入骨?
云朵拼命点头,“好,果儿以后有啥事我都跟你说,姐姐笨,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识人心,日后你多教教我。”
红果腾出一只手来,拍拍云朵的手背道:
“放心吧,之前太忙,也想让你多歇歇,才没顾上你,如今你身子也好了,愿不愿意带着大丫小丫去义庄做事?”
云朵想了想,她知道那义庄,去当然好,可听说住的是竹木屋,吃的是大锅饭,条件很辛苦,便有些犹豫。
她如今有地有屋有银子,带着大丫小丫日子过得并不艰苦,红果也看出来她心思,淡淡道:
“义庄有好几样营生,如今是幺娘在管,人越来越多,她应接不暇分身无术,你去了可以帮她分担些,包吃住衣裳之外,一个月先给八百文的工钱,做得好以后会涨。”
顿了顿又道:“大丫小丫可以跟许秀才读书,义庄上的娃儿都是半日读书,半日做工,做活按件按量计酬,我觉着你还是带着她俩去为好,也能学些本事。”
她这么一说,云朵哪里还会拒绝?如此便说定了,过几日就让赵十武带着她们娘仨去亦庄。
云朵又期期艾艾地说了件事,那柳三郎竟然从云州府城大牢里放出来了!
“我也是昨日才知道这事,问明白情况就想着来跟你说一声,也好提防着点,别他又使什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