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清和终究还是没扛住,眼前一黑,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还好顾嘉月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虎子!”顾嘉月扬声喊道,声音里带着点急。
虎子从院墙上跳下来,几步冲到近前,小心翼翼地将郑清和架起来。
“将郑大人扶到厢房里去吧。”顾嘉月指了指东厢房,又看了眼眼圈通红的顾明月,“你去守着他。”
顾明月连忙点头,快步跟上虎子。
之前还琢磨着怎么给月儿“过明路”,如今话都挑明了,等郑清和醒了,这事想必不难办。
郑清和没晕太久,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东厢房就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
顾嘉月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听着里面时而沉默、时而低语,倒也不去打扰。
直到日头西斜,金色的光透过槐树叶洒进院子,两人才并肩走出来。
顾明月头低着,手紧紧攥着衣角,耳朵红得快要滴血,连脖颈都泛着粉,不用看也知道在害羞。
郑清和站在她身边,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红,目光碰到顾嘉月时,竟有些闪躲,嘴角却悄悄扬着。
院子里静悄悄的,连风都带着点黏糊糊的暖,那股子藏不住的亲近劲儿,让一心只想建设大乾的顾嘉月都忍不住皱了皱鼻子,酸得厉害。
“那个……”郑清和先开了口,清了清嗓子,才找回平时的沉稳,“这事除了咱们三个,再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你们往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能办的我都给你们办妥当。”
他看了眼顾明月,眼神软得像水,“月儿的身份我来处理。既然说好是投奔你的孤儿,我就往这上头做文书,保准经得起查,日后谁想翻旧账都找不到由头。”
顾嘉月和顾明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松快。
果然没信错人,他的稳重让人踏实,他的担当更让人放心。
这样的男人,确实值得托付。
只是他父母那一关不太好过。
“那可太麻烦郑大人了。”顾嘉月笑着起身,“天不早了,就在院里吃了晚饭再走吧?”
郑清和哪会拒绝,他巴不得能与心上人多相处一段时间。连忙点头:“好。”
顾嘉月识趣地没再多留,转身往院外走。
守院子的人家被她放了假,厨房空着,得去街上买些菜回来。
至于月儿,自然该跟心上人多待些时候,也好让那攻略任务快些推进。
虎子跟在她身后,两人刚出巷口,就见街上摊贩们正收拾摊子,竹筐碰着石板路“哐当”响,卖肉的案上还沾着血,被夕阳照得泛着红。
顾嘉月走到一个鱼摊前,挑了条活蹦乱跳的草鱼,又在隔壁买了只肥鸡,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厨房该还有些小白菜,清炒正好。”
“鱼做酸菜鱼,鸡来个辣子鸡丁,再炒盘土豆丝……”
想着想着,自己先笑了。
来安南这两年,口味竟真的变了,连从前不爱吃的辣都觉得顺口。
唯独那鱼腥草,还是咽不下去。
正走到街角,一个提着菜篮子的老妇人从旁边杂货铺里走出来。
她头发花白,挽着蓝布头巾,篮子里装着两把青菜,跟街上其他妇人没两样。
顾嘉月没在意,刚要抬脚,手腕突然被猛地一拽!
“唔——”剧痛瞬间从右臂传来。
顾嘉月低头一看,那老妇人手里竟攥着把短刀,刀刃还在滴血,而自己的袖子已经被染红,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着,血“咕嘟”一下涌出来,顺着胳膊往下滴。
“又来?”顾嘉月脑子里“嗡”的一声,又气又无奈。
就不能让她安生过两天吗?
“小姐!”虎子的吼声几乎要震破耳膜。
他像阵风似的扑过来,一脚踹在老妇人胸口。
那妇人“哎哟”一声摔在地上,短刀脱手飞了出去。
虎子根本没看她,反手将顾嘉月护在身后,左手飞快地按住她的伤口,血顺着他的指缝往外冒。
还没等顾嘉月缓过神,就听“哗啦”一阵响。
周围摆摊的摊贩们突然掀了摊子,竹筐、木板摔得满地都是。
他们从摊子底下抽出闪着寒光的刀和剑,脸上哪还有刚才的和气?那一双双眼神凶得像狼,齐刷刷地朝这边冲来。
“杀!”不知谁喊了一声,刀光剑影瞬间裹了过来。
“小心!”虎子将顾嘉月往身后一推,右手从腰间抽出软剑。
“噌”地一声出鞘,迎着最前面的打手劈了过去。
剑刃划过空气,带着风声,正砍在对方刀背上。
那打手“啊”地叫了一声,虎口都震裂了。
就在这时,四条黑影从街角、屋顶同时窜出,动作快得像狸猫。
是夜刃和江陆离派来的暗卫!
他们手里都握着利剑,二话不说就冲进人群,刀刀往打手要害招呼。
顾嘉月缩在虎子身后,捂着流血的胳膊,疼得额头冒汗。
她看着那些暗卫转眼就放倒了五六个打手。
可对方人太多了,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倒下一个,立刻又冲上来两个,手里的刀劈得又狠又急。
“虎子,护着顾小姐往县衙跑!”夜刃一边格挡一边喊。他胳膊上已经挨了一刀,血顺着袖子往下淌,却半点没放慢动作。
虎子也不恋战,架着顾嘉月转身就跑。
他脚程快,几步就冲到街边一栋两层楼的墙下,脚尖在墙上一点,带着顾嘉月飞上了屋顶。
瓦片被踩得“咔嚓”响,冷风刮得人睁不开眼。
可还没等他们站稳,头顶突然落下一张大网,密密麻麻的麻绳交织着,“呼”地将两人罩在里面!
顾嘉月手忙脚乱地想躲,却被网子死死缠住,胳膊上的伤口被勒得更疼,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杀!”屋顶四周突然冒出十几个打手,都握着刀,凶神恶煞地围过来。
虎子急得用软剑去割网子,可那麻绳浸过油,又粗又韧,剑砍上去只留下道白痕。
“该死!”他低骂一声,将顾嘉月往身后拉了拉,用后背抵住网子,尽量不让她被挤到,“小姐别怕,我这就割开!”
他咬着牙,剑刃贴着网眼使劲锯。
顾嘉月看着越来越近的刀,急得抓起身边的瓦片,不管不顾地朝打手们扔过去。
瓦片砸在他们身上,脆生生地碎了,虽没伤着人,却逼得他们慢了半步。
“虎子,小心后面!”顾嘉月喊着,眼瞅着一个打手绕到虎子身后,举刀就劈。
正好此时虎子已经隔开了网兜。“小姐,快跑。”
虎子猛地回身,剑从腋下反刺出去,正扎进那打手腹部。
对方尖叫一声,身子一软,从屋顶滚了下去,“砰”地摔在地上。
虎子这才喘着气回头,见顾嘉月还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半块瓦片,脸都白了,才猛地反应过来。他们在屋顶上,小姐不会武功,根本没地方跑!
“是我疏忽了。”虎子懊恼地皱紧眉,手上割网子的动作更快了。
街上早已没了行人,两旁的铺子门都关得死死的,窗缝里偶尔闪过惊恐的眼睛。只有那些打手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像疯了似的往屋顶上爬,哪怕被砍伤了,流着血,也咬着牙往前冲,像是根本不怕死。
不过十来分钟,虎子胳膊上添了道新伤,夜刃腿上也被划了一刀,三个暗卫里,有一个已经被围在角落里,身上的血把黑衣都浸透了。
“虎子!你们快跑吧!”顾嘉月看着他们浴血的样子,心像被揪着,“别管我了!他们要的是我,你们走他们不会为难你们的!”
没人动。
虎子的剑舞得更狠了,每一招都带着杀意,软剑在他手里像活了似的,转眼又放倒一个打手。
夜刃和暗卫也咬着牙死撑,刀刃上的血滴在瓦片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打手们像潮水似的涌上来,虎子他们渐渐被逼到屋顶边缘,再退一步就要掉下去。
虎子心里发沉。
难道今天真要折在这儿?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整齐的脚步声。
顾嘉月眯眼一看,就见街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穿着月白长衫,正提气往这边飞掠,身后还跟着黑压压一片带甲的将士,手里的长枪在夕阳下闪着冷光。
是江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