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这些夫子心里并没有不愿让女子读书的念头。
就算起初有几分守旧想法,可在求是学堂待得久了,看着那些姑娘们握着笔杆认真念书的模样,听着她们脆生生地回答问题,心早就慢慢被同化了。
此刻他们皱着眉开口反对倒不是不赞成女子求学,实在是替这些姑**将来盘算。
总而言之,整个社会的女子都是被这样禁锢着的,如果出现例外,那么就是异类!
异类是不允许存在的。
“山长您想啊,”杜夫子轻轻敲着桌面,声音里带着点沉重。“咱们能想通,不代表外头人都能。将来这些姑娘要嫁人,婆家要是知道她们年轻时跟一群男子在一处念书,难免会说闲话。”
旁边另一位夫子跟着点头。“可不是嘛,寻常人家娶媳妇,总讲究个‘娴静’。要是被人说抛头露面,名声怕是要受影响,将来日子不好过啊。”
“我觉得继续沿用现在的模式就很不错了,锦绣楼独立于学堂之外,基本上与学堂的男孩们没有什么牵扯,这样就可以了,并不影响姑娘们继续求学不是吗?”
“甚至我还觉得可以再锦绣楼那边的墙上开一个小门,这样姑娘们上下课都走这条路,更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那些送姑娘们过来求学的家长会更加的安心一些。”
顾嘉月静静听着,指尖在桌下轻轻蜷了蜷。
她心里明镜似的,这些顾虑并非没有道理,甚至这就是整个社会的普遍现象。
可她抬眼时,目光里带着股不容动摇的坚定。“我明白大家的担心。”
若想让女子将来能走进朝堂,能有份自己的营生,能得到公平对待,第一步就得让她们从闺阁里走出来。
既然要走出来,怎么可能不跟男子打交道?
村里农忙时男女都在田埂上干活,说说笑笑的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学堂规模大了,来的不光是村里孩子,还有县城里地主、大户家的子弟。他们家里规矩多,难免在意这些。
“所以我打算,合并后还是分班授课。”顾嘉月的声音清晰起来,“姑娘们一个班,男孩子一个班,日常课业、活动都分开,基本不会有冲突。”
她心里清楚,这事急不得,不能一上来就挑战老规矩的底线。
得慢慢来,让大家先习惯女子读书的样子,再一点点往前挪。
就算自己哪天有个三长两短,她教出来的那些孩子和学堂这些已经被潜移默化了的夫子,总会把这事接过去的。
这么想着,她嘴角悄悄牵起一丝浅淡的笑意,眼里的光更亮了些。
夫子们听她这么说,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了些。
有人轻轻“嗯”了一声。“这样倒还妥当。”
反对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
见没人再反对,顾嘉月清了清嗓子,说起第三件事——给学堂的菜品定价。
“之前食堂饭菜都是免费的,并没有收学子们的钱,甚至还不限量,想吃多少就打多少。”
她语气沉了沉,想起每日看到的景象,眉头微微蹙起,“可现在人越来越多,浪费也越来越厉害。”
食堂角落那桶剩饭,白花花的米饭上还沾着没吃完的肉丁,旁边扔着咬了一口的馒头。
一想到这些她心里一阵发堵。
刚开始,孩子们都能把碗里的吃完。
现在呢?吃不完的就扔,好些还没动几口的菜,就那么倒了。
旁边负责食堂的蔡嬷嬷忍不住插了句嘴,声音里带着点心疼。“可不是嘛!我天天跟在后头说,‘少盛点,不够再添’,可有些孩子,特别是县城来的那些,眼皮都不抬一下,照样拿一堆。”
那些粮食都是康子跑断腿挣回来的,白花花的米,倒掉多可惜啊!
顾嘉月点了点头。“所以我想,食堂开始收费这样能不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浪费?”
“但价格不能太高,学堂里大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负担不起。”
她看向坐在角落的蔡嬷嬷。“蔡姨,你把每天食材的成本,还有每道菜的大概成本,跟大家说说吧。”
自从把卖身契还给蔡嬷嬷后,她就改叫“蔡姨”了。
人家不是下人,再叫“嬷嬷”就有些不礼貌了。
蔡姨应声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个账本,翻开时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
从学堂成立那天开始就是她管着账,所以说起这些头头是道。
一笔一笔报下来,最后合了个数。“每月大概要花上百两银子。”
“嘶——”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吸气声。
上百两?普通人家一辈子都攒不下这么多啊!
“大家都说说,怎么定价才能让孩子们都吃得上,又不浪费。”顾嘉月环视着众人。
夫子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一文钱一个菜?”
“不行不行,太便宜了还是会浪费。”
“要不做餐票?想吃什么自己换,这样就知道掂量了。”
“贫困孩子怎么办?得给些补助才行。”
吵吵嚷嚷了一阵,总算定下章程。
做餐票,一文钱一张,再将每道菜订上不同的价格。
比如一张餐票能换两个肉包,或是一碗素菜,或是小半碗米饭。
孩子们可以自己选,吃多少换多少。
至于家里困难的孩子,学堂按月发些餐券,足够他们吃饱。
这样一来,既能让有钱人家的孩子知道爱惜粮食,又能让贫困孩子不受委屈,还能减轻食堂的负担。
虽然定价比市价低不少,但多少能起点作用。
三件事都商量妥当,在会议的最后,顾嘉月提出让江陆离做学堂的教导主任,这相当于学堂的二把手了,主要协助顾嘉月管理学堂的各项事务。
对于这个决定,所有人都没有意见。就这样全票通过了。
教职工大会才算结束。
夫子们各自散去忙活,顾嘉月也一头扎进了教学里。
三天很快过去,顾嘉月要去县城接月儿。
通过系统联系,她知道月儿已经完成第四个任务,得了10点健康值。
现在健康值虽然还低,但总算不用随时担心丧命了。
只是一直当蟑螂太不方便,她打算在月儿能承受的范围内,尽快将她换回来。
至于换回来后怎么跟大家解释,那是后话,总不能一直占着别人的身子。
江陆离知道她要去县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担心。“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顾嘉月摆了摆手,指了指旁边的虎子和夜刃。“有他们俩跟着呢。现在学堂少了四位夫子,课排得紧你走不开的。”
“不过再坚持一段时间吧,等院试的成绩下来了,学堂里考中秀才功名的学子就能补上这个空缺了。”
“但这次我想着提前给他们培训一下如何当一个好夫子。不然到时候又出现宋栖泉他们那种情况,拖慢了孩子们的进度。”
见她态度坚决,江陆离没法子,只能拉住虎子的胳膊低声叮嘱。“路上仔细些,护好顾姑娘。”又转头看向夜刃,眼神严肃:“你们俩警醒点。”
虎子和夜刃都重重点头。
看着顾嘉月他们的身影走出桃花村,江陆离往身后招了招手。
两道黑影“唰”地从树后闪出,单膝跪地:“主子。”
“跟上去,”江陆离的声音压得很低,“悄悄跟着,别让顾姑娘发现,务必护她周全。”
“是!”黑影应了声,身形一晃就没了踪影。
这些顾嘉月都不知道。
她一路顺利进了安南县衙,跟着小厮往郑清和的府邸走。
刚踏进大厅,就见一人一蟑螂正围着桌子吃饭,场面说不出的和谐。
郑清和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个馒头,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桌角。
那里摆着个小碟子,里面放着切成小块的糕点、碎肉,还有一小勺蜜饯。
一只蟑螂正埋在碟子里,小脑袋动得飞快,看样子吃得正香。
听到脚步声,它连头都没抬一下,只顾着往嘴里塞。
郑清和倒是听见了,却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抬眼。目光从蟑螂身上挪开,落到顾嘉月身上。
起初他还愣了愣,眼里带着点茫然,像是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过得竟比往常快了不少,他自己都没察觉。
“嘉月,”他开口时,声音里还带着点刚反应过来的滞涩。“你是来接小强回去的?”
“小强?”顾嘉月愣了愣。
郑清和指了指碟子里的蟑螂,眼里竟带了点笑意。“就是它。我看它生命力挺强的,就给取了这名。”
顾嘉月看着那只还在埋头苦吃的蟑螂,心里默默想:确实挺符合的。
“三天到了,”她走上前笑着说:“我来接我的小宠物回家。这三天麻烦你了。”
听到“回家”两个字,那蟑螂才慢吞吞地抬起头。
它的小眼睛被蛋糕糊住了,黑乎乎的一片。
但它动作熟练得很,用前爪在眼睛上扒了扒,总算露出亮晶晶的眼珠。
看清来人是顾嘉月,它六只小脚“哒哒哒”地往前爬得飞快,小触角都兴奋地翘了起来。
顾姐姐!顾姐姐你来看我啦!
看着它那副没良心的欢快模样,郑清和心里顿时有点失落,嘴角悄悄往下撇了撇。
他这三天好吃好喝伺候着,给它做小房子、小床、小玩具,它居然一点都不留恋?
顾嘉月从兜里掏出手帕,垫在手上,轻轻把蟑螂托起来,小心翼翼地给它擦去背上的蛋糕屑和油脂,柔声问:“这几日玩得开心吗?”
因为两人都绑定了系统,月儿体内的系统还是从顾嘉月的系统里分出来的,她们能靠意识交流。
“开心!清河哥哥对我可好了!他给我做了小房子,里面放了好多小玩具,还有小床、小餐具……”月儿的意识带着雀跃,恨不得把这三天的新鲜事全倒出来。
顾嘉月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蟑螂的小脑袋,意识问道:“那系统给你发布第五个任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