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那碗被寄予厚望的蛋花汤终于出锅了。
顾知更蹲在灶门口，看着姐姐一边搅汤一边跟那只蟑螂嘀嘀咕咕，还亲眼瞧见蟑螂掉进蛋液里扑腾，眉头皱得像灶台上那团拧在一起的布。
“姐，你确定这汤要给郑大人喝？”她看着顾嘉月往碗里又加了两大勺盐，“你对他是爱还是恨啊？”
“小孩子家懂什么？别瞎问。”顾嘉月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快回去睡觉，要么看书去。”
她端着汤碗，脚步轻快地往外走。老远就开始大声呼喊。“郑大人，快来尝尝我做的蛋花汤！”
郑清和正在院子中慢慢走动消食，抬头就看见那碗黄澄澄的汤，还有顾嘉月指尖沾着的蛋液以及她手腕上趴着的那只蟑螂。
他喉结猛地一滚，胃里一阵翻腾，差点把晚饭吐出来。
“嘉月，”他定了定神，努力挤出个笑容，“你恢复记忆后，好像……变了不少。”
“哦？哪里变了？”顾嘉月把汤碗往石桌上一放，故意让碗沿离郑清和的手近了些。
“就……更活泼了。”郑清和的目光在蟑螂和汤碗间来回打转，手指蜷缩着，想碰又不敢碰。
“多谢夸奖。”顾嘉月笑得坦荡，把勺子塞进他手里。“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喝完我们聊聊安南县的发展问题，要是时间还早的话还可以聊聊教育问题。”
“教育问题啊……”郑清和赶紧接话，想岔开话题，“你之前搞的扫盲班效果真好，现在县城里不少人都能识字了，出门办事方便很多，被骗的也少了。我打算把这个扫盲班继续开办下去。”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把凳子往后挪了挪。
“是吧？我还有很多不错的想法，所以快喝汤，喝完我们详谈。”顾嘉月又把汤碗往他面前推了推。
“对了嘉月，”郑清和绞尽脑汁想话题。“我看了你写的养殖计划，要是批量养牛，山坡上的草恐怕不够。要不咱们开辟些土地不太肥沃的地方专门种草？你觉得怎么样？”
“想法不错。”顾嘉月点头，眼神却盯着汤碗，“先喝汤，不然凉了就不好喝了。”
郑清和看着那碗汤，只觉得头皮发麻。
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他试探着问：“你做这汤的时候，那只蟑螂……离得远吧？”
远？何止不远，还在里面游了个泳呢。
当然，顾嘉月是不会告诉郑清和真相的。“当然远了，它可是我的心肝宝贝，要是掉进锅里烫着了怎么办？我特意把它安顿在老远的安全地方了。”
郑清和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汤碗，心里反复催眠自己：这是嘉月第一次亲手为他做东西，不能拂了她的意。这也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不能错过。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地端起汤碗，用勺子搅了搅，又凑到嘴边吹了又吹。
最后心一横，舀了满满一勺，闭着眼喝了下去。
“噗——”
郑清和刚把汤咽下去，就被齁得猛地喷了出来，咳嗽不止，脸涨得通红。
顾嘉月早有预料，在他喝汤前就退到了三步开外，这会儿正拍着胸口庆幸：还好躲得快，不然就得洗“盐浴”了。
顾知更早就端着茶水候在一旁，这会儿赶紧递上去：“郑大人，快喝点水！”
郑清和接过茶杯，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嘴巴里那股被盐糊住的刺痛感才稍缓。
他感激地看了顾知更一眼，再看向顾嘉月时，眼神里满是无奈：“你是不是把盐罐子打翻在汤里了？”
太咸了！咸得他舌头都快失去知觉了。
顾嘉月脸上有点愧疚，却还是压低声音问月儿。“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了！顾姐姐你太聪明了！”月儿的声音带着兴奋，“系统又给我加了十点健康值！”她一边心疼郑清和被齁着，一边又为任务完成高兴，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完成了就好。”顾嘉月松了口气。
她也不想折腾郑清和，可要是不让月儿全程“参与”，谁知道系统会不会判定任务失败？
到头来白忙一场，月儿的健康值也拿不到。
至于这汤……她早就打算好了，故意放那么多盐，就是不让郑清和真喝下去。
今天这盐可是帮了不少的忙。
只是刚才一下子用了那么多盐，明早奶奶发现也不知道会不会骂人。
嗯？顾嘉月灵光一闪，转身进了厨房，抱出个盐罐子放在石桌上。
郑清和见状，吓得猛地往后缩，端着水杯的手都在抖。“嘉月，够咸了，真的够了，别再加了！”
顾嘉月把那碗没人敢碰的蛋花汤挪到一边，腾出地方放盐罐子，指着里面的盐问：“郑清和，你看这盐怎么样？”
大乾民间的盐大多是海盐，其次是池盐和井盐，供应范围全看地域。
西南这边的百姓们多用井盐，只有少数的有钱人能高价买到海盐和池盐。
对于盐的买卖朝廷管得严，得凭“盐引”通过官盐商买，私自产盐、卖盐都是犯法的。
不管哪种盐，提纯得好，颜色就白；提纯得差，混了泥沙、矿物质就发灰，甚至带点黑。
顾嘉月倒出来的盐就是灰白色的，有些颗粒还泛着黑。
这种盐属于下等盐，但是大乾的百姓们大多长期食用的就是这种盐。
郑清和自小用的都是上等雪白海盐，可在安南县当了两年县令，也见过百姓吃的这种劣盐。
顾家日子不算差，吃的盐虽不是顶好，也算民间能买到的中上品了，可在他眼里，这种盐实在难以下咽。
“这是下品盐，吃多了会生病的。”他皱着眉说，“明儿我让人给你送些雪白的海盐来。”
“大乾的盐，提取成本很高吗？”顾嘉月追问。
“分种类。”郑清和缓过劲来，认真的为顾嘉月解释道：“海盐和池盐的成本比井盐低些，但因为食用人数太多，需要许多人力去开采提存，算下来其实都差不多。”
“要是我能拿出更加快速的海盐提纯法子，降低成本，你说……能不能在陛下那里换个恩典？”顾嘉月的眼神里带着点认真。
郑清和刚喝下去的水差点又喷出来，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你有提存食盐的办法？还比现有的办法更好更快？”
不是郑清和敏感，而是这个行业比他的神经更加敏感。“嘉月，有些东西是不能碰的。”
他怕顾嘉月一时思想发叉，做了什么让人后悔的事情来。
“你放心，这个办法是我之前在书上看不过的，在现实中我并没有使用过。”
听着顾嘉月的解释，郑清和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我告诉你，当今圣上可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他最恨别人随意插手这些跟民生有关的东西。所以咱们不要随意去触碰。”
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根本没有把握能保住顾嘉月的小命。
“我有分寸。”
得到保证，郑清和松了一口气，又喝了两口茶水。“你想要什么恩典？”
他想不通，什么样的恩典，值得她拿出如此重要的技术？
她又在计划着什么呢？
“你就说能不能吧？”顾嘉月没直接回答，目光定定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