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学子们有充足的时间适应矩州的环境、调整状态,顾嘉月特意选择提前两天出发。
天刚蒙蒙亮,桃花村还浸在淡淡的雾气里。村口的老槐树下,孩子们背着鼓鼓的考篮,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考试,脸上满是紧张又期待的神色。
家长们站在一旁,不断的叮嘱。“出门在外要听夫子的话,不要乱跑知不知道?”
“这个里面娘给你放了点银子,要是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就自己付钱知不知道?不能占别人便宜。”
“好好考,回来我让你娘给你杀鸡!”
在家长的依依不舍中,虎子带着马车过来了。
因为出门的人多,顾嘉月还去县城的车马行借了十来辆马车。
原本一开始安排的是让两个学堂的夫子帮忙照看,可顾嘉月还是不放心,最后自己跟着一起去了。
这么多人的食宿、考前状态,哪一样都不能马虎。
好在半个月前她就让康子在矩州定好了客栈,就在考场隔壁,有多年接待考生的经验,掌柜的对于如何照顾考生的生活十分的熟门熟路,能少操不少心。
到了矩州城,顾嘉月带着学子们直奔客栈。
刚推开客栈门,柜台后的掌柜就抬起头。
只见进来的姑娘穿着一身浅青色粗布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头发用一根素木簪绾着,手里举着一面绣着“求是学堂”的小旗子。
应该是哪个学堂的跑腿丫鬟。
可掌柜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却猛地顿住了。
这姑娘是鹅蛋脸,眉眼温和,笑起来时眼角有浅浅的细纹,不施粉黛却透着股干净利落的劲儿,越看越让人觉得舒服。
他读了几年书,开客栈这么久见多了读书人,可搜肠刮肚半天,也只能想到“好看”二字。
心里还嘀咕:这求是学堂舍得让这么周正的姑娘跑腿,也太不心疼人了。
顾嘉月见掌柜盯着自己发愣,以为他没听清,又提高音量喊了两声:“掌柜的!我们是求是学堂的考生,半个月前订了房间。”
掌柜这才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合上账本,挤出个和善的笑。“哎哎!在呢在呢!姑娘是求是学堂的吧?顾掌柜半个月前订了五十间房,没错吧?”
“对。”顾嘉月点头,目光扫过身后陆续进来的学子,“我们人多,掌柜的办好一间就先给一间钥匙吧,让孩子们先回房歇着,赶了一路累了。”
掌柜应着“好”。
五十间房,顶天了五十多人,不算多。
可等他看着学子们三三两两领了钥匙,转眼就把五十间房全占了。
甚至还有几个学子在等最后一间房时,眼睛瞬间瞪圆了。
手指着人群,嘴唇动了好几下才说出话:“这些……这些全是求是学堂的考生?”
“对呀,今年我们考生多些。”顾嘉月笑着解释。
掌柜的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哪是“多些”?
今年矩州院试的考生总共也就三四百人,这求是学堂就占了快三分之一了!
他一边给最后几个学子递钥匙,一边心里琢磨:这求是学堂到底是什么来头?以前怎么没听过?
等忙完了,可得找其他掌柜打听打听。
安顿好学子,顾嘉月又直奔后厨。
她得看看晚饭的食材新不新鲜,菜量够不够,有没有太油腻的菜。
后厨师傅见她过来,连忙指着案板上的菜。“姑娘放心,都是今早刚买的鲜肉和青菜,粥也熬得软糯,适合考生吃。”
顾嘉月搅拌着正在熬煮的粥,再看看确认是上好的精米,又看了眼切好的肉丝确实是很不错的精肉,才放心离开。
“吃完饭就去休息,今晚不许看书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精神知不知道?”
“知道啦。”孩子们回答得很干脆。
但晚上顾嘉月还是不放心,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的去检查。
还真的让她逮住几个不听话的孩子。
“我都说今晚上不许看书了,快把书放下睡觉啦。”顾嘉月将孩子们手中的书抽走。
李超愁眉苦脸。“夫子你再让我看一眼吧,我觉得这个题肯定会考到!我有很强烈的预感!”
“好了,别贫嘴了,快睡吧。”
顾嘉月无情的将书带离了房间。
李超撇了撇嘴,他是真的有预感能考到啊!
“李超!”
同住的同窗对着他挤眉弄眼。
“干啥?”书被收走了,不开心!
“你看这是什么!”同窗从床垫下拿出一本书籍。
刚才他出去解手的时候就看到夫子在查寝了,所以他连忙跑回来将自己的书藏起来,然后躺在床上睡觉。这才逃过一劫。
“你真是天才!”里超开心的扑了上去。
忙忙碌碌两天,终于到了院试的日子。
四月十八清晨,考场外挤满了考生和送考的人。
顾嘉月站在人群外,看着学子们背着考篮一个个进考场,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角,她比孩子们还紧张。
院试分为正试与复试两场,每场各占一天。
正试为第一场,重点考察基础学识;复试为第二场,侧重综合能力评估。
考生需在两天内完成所有科目。
考场实行封闭式管理,中途不得离场。
院试主要以儒家经典为考察核心,兼顾实务能力。
考试的流程十分的严谨但也不复杂。
首场正试在四月十八清晨鸣炮开考,发放印有红线格的试卷。考生需用楷书书写,草稿纸与正卷一并上交,防止誊抄舞弊。次日进行复试,题型更灵活,可能根据每个地区的情况增加论、赋等内容。
考完后,考官通过“弥封”、“誊录”等程序隐去考生信息,确保阅卷公正。
考完的试卷先由同考官初评,再呈学政终审。
成绩分为六等,一等补廪膳生(享受**津贴),二等补增广生,三等以下为附生。
录取者在学宫举行簪花礼,佩戴象征身份的银雀冠,名单张榜于府衙前。
落第者可参加下次考试,但需重新通过县试、府试。
秀才享有免徭役、见县官不跪等特权,但需定期参加岁考、科考。成绩优异者可晋升为廪生、贡生,进而参加乡试。
是的,并不是只要成为秀才就能参加乡试考取举人功名的,更不是考过院试就万事大吉,躺在曾经的成就上醉生梦死就行了。
若想继续往上考,你还得不断的学习、学习、再学习。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如今参加院试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院试录取率低得吓人,每县也就录几个人,比现代高考难多了。
以前看小说里“读两年书就中状元”,那是爽文,现实里哪有这么容易?
也就顾宇川是个例外。
她心里没指望所有孩子都中,只盼着他们考砸了别太伤心,以后还能接着努力。
孩子们进了考场,顾嘉月在客栈待着也坐不住,总是想孩子们在考场上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不如去街上逛逛,给孩子们买些小礼物,考后当奖励。
她想起宋瑶在矩州,就写了张帖子让人送去。
宋瑶收到帖子时,正拿着绣绷与那针线奋斗。
一听顾嘉月找她,立马扔了绣针,喊上丫鬟就往客栈跑,连嬷嬷在后面喊“慢点”都没听见。
两人在客栈门口见了面,先去了“闵稔居”。
宋瑶拉着顾嘉月选了好几样点心,临走时还让掌柜装了两竹筒奶茶。
外面裹着棉套保温,打开盖子就能闻到奶香混着茶香,里面还有圆滚滚的啵啵。
“这是最新款的好喝到咩咩叫的鲜牛乳啵啵茶,超级好喝!”宋瑶递了一筒给顾嘉月,眼睛亮晶晶的。
西南这边礼教没那么严,女子能在街上自由走动。不过偶尔有规矩重的人家,会让姑娘戴块薄面巾。
宋瑶对矩州城熟得很,拉着顾嘉月逛遍了大街小巷。
看到卖笔的铺子,顾嘉月就给孙海挑了支扎实的狼毫笔,想着他写字用力,这支笔杆耐造。
看到卖糖画的,宋瑶拉着她买了个兔子形状的。
两人站在街边啃着糖画,笑得像孩子。
遇到卖首饰的小摊,顾嘉月还给家中的妹妹们挑了几支素银簪。
二人逛得忘乎所以,不知不觉的就买了很多东西。
还好后面跟着马车,将东西放在马车上,两人空手逛着倒更自在。
晚上宋瑶拉着顾嘉月去了康子开的火锅店。
因为科举,最近矩州城来了很多人,虽然考生进去考试了,但陪同的家人们很多都像顾嘉月一样出来闲逛。
店里的客人以往就多,如今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人就更多了,小厮口都说干了,这些人宁愿在外面等着也不愿意去别家吃。
没办法,康子就给等着的人发了号码牌,这样就不会弄错顺序。
顾嘉月到的时候,外面最起码等了几十桌了。
宋瑶见此情景,十分的惊讶。“怎么这么多人?”
“要不我们换一家吧?”虽然看到自己的店铺有这么多人吃饭很高兴,但是她真的不愿意排几个小时的队就只为一口吃的!
“行吧!”宋瑶有些不甘心。
顾姐姐难得来一趟矩州城,她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将人照顾好。
这火锅就是她最喜欢吃的食物之一了,所以她也想让顾嘉月尝尝。
以往生意也好,但也没有好到这个地步,她作为知府千金,还是有些特权的。平日里只要将身份报出来,谁不给面子。
但这火锅店的小二表示:大小姐啊,不是我们不给面子,你看到了吧?屋檐下都加了十张桌子了还不够呢。
二人正要转身离开,正好出门的康子就看到了他们二人。
“小姐?”
真正的老板来了,就算没有位置也要想办法啊。
最后二人被请进了康子的办公室。
为了方便他过来查看账本,他在火锅店的三楼留了一个房间。
也没有怎样布置,就是有桌子椅子而已。太多的人可能装不下,但是两个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用排队就能吃,宋瑶十分开心。
热气腾腾的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宋瑶偷偷瞟了眼后面的嬷嬷。
见嬷嬷被丫鬟拉着说话,飞快地夹了片毛肚,在锅里七上八下涮好,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气也不敢出声,脸颊都红了还是不愿意吐出来。
“快尝尝这个黄喉!脆得很!”她又指着另一盘菜,小声跟顾嘉月说。
顾嘉月忍不住笑了,给她递了杯凉茶:“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她看着锅里翻滚的菜,突然想起现代的火锅,心里有些感慨,她有好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享受一顿美食了?
自从来了大乾,她就没好好歇过。
刚开始为了活命操心,每天想尽一切办法挣教育值。
后来办学堂怕误人子弟,天天备课到半夜。还要帮桃花村搞种植、开作坊,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跟宋瑶一起吃火锅,倒难得有了放松的感觉。
“顾姐姐,这家店是你的,你居然没来吃过?”宋瑶嚼着黄喉,含糊地问。
“之前一直忙,没顾上。”顾嘉月夹了片青菜,放进锅里。
二人一边吃一边聊天,倒也惬意。
吃饱喝足,两人在火锅店门口依依不舍。“顾姐姐,明天我还来找你玩!”宋瑶拉着她的手,舍不得松开。
“好,我在客栈等你。”顾嘉月笑着点头。
送走宋瑶,顾嘉月转身准备回客栈,却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她的马车旁。
那人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衫,身形挺拔,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嘴角还带着笑。
“好久不见啊,顾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