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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深秋的凉意褪去,冬季悄然来临。
桃花村外的田野里,之前种下的荞麦已经成熟。
麦芒在寒风中轻轻晃动,一眼望去,整片田野像铺了一层细碎的金箔。村里的妇人们挎着竹篮,拿着镰刀,早早地就下了地。
收割荞麦的活儿得赶在霜冻前做完,一点都耽误不得。
她们弯着腰,熟练地割下荞麦穗,手起刀落间,金黄的穗子就堆成了小堆。
割完荞麦,妇人们一刻也不得闲,又扛着锄头把地翻了一遍。
泥土被翻得松软,带着湿润的气息,随后她们又撒下冬小麦的种子,用锄头轻轻压实。
小麦是西南老百姓的主要粮食,比大米耐储存,也更顶饿。
村里种的大米,大部分都要上交税收,剩下的一点会拿到县城换成银子存起来。家里只留少许,逢年过节或者来了客人才能吃上一顿。
平日里,大家都是把小麦磨成粉,做成馒头、面条、麦子粑等吃食,填肚子又方便。
其中有一种叫“麦子粑”的吃食,让顾嘉月赞不绝口。
其实它的制作方法和顾嘉月老家的刀削面有些像,但配料要丰富得多。
稍微宽裕些的人家,做麦子粑时会放上一勺油渣。
那是熬猪油剩下的残渣,带着浓浓的香味,再拌上切碎的菜苔、豌豆或者玉米粒,一起煮在锅里,出锅后拌上一碗辣椒水。
油香混着菜香、辣味,一口下去满是满足。
顾嘉月第一次吃的时候,因为味道太合胃口,破天荒地吃了两大碗。连平时不爱碰的辣椒水都蘸了小半碗。唯一的遗憾就是辣椒水里放了折耳根,那股特殊的腥味让她有点接受不了。
要是没放折耳根,这麦子粑就完美了。
顾嘉月刚吃完两碗麦子粑,花朝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胡乱喝了两碗就要离开。
最近花朝接了个大单子。
给去燕山打仗的士兵缝制衣裳。
按道理说这种军需订单不该轮到安南县这种偏远小镇的绣娘来做,应该由户部或兵部统一安排工坊制作,再跟着粮草一起运往边关。
可谁让之前户部尚书因为贪污被砍了头,国库也空得见底。
国师便想了个办法,把粮草、衣物等军需筹备任务分摊到各个州县,这样能极大缓解国库的压力。
至于下面的州县怎么筹备,国师就不管了。
反正要是没按时完成,就等着被撸掉乌纱帽。
军需任务分下来后,连郑清和都愁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两年他攒的家底,之前闹瘟疫时就用得差不多了;今年又遇上干旱,本县的税收都凑不齐,更别说往京城运了。
可上面的命令已经下了,他虽是太傅之子,在安南县却只是个小小的县令,说话没什么分量,根本没人会体谅他的难处。
后来,郑清和突然想到,顾嘉月的学堂里不是有一群姑娘在学刺绣吗?
那些姑娘手巧,学得又快,或许能完成这批衣裳缝制的任务。
于是他赶紧找到顾嘉月,跟她谈定了这笔交易。
他先把制作衣服、被褥的布料、棉絮运到学堂让绣娘们先开工做着。
至于绣**工钱,可以等日后国库拨款或者县里有了收入再给。或者来年用用税收来抵。
顾嘉月问过学堂里的姑娘们,他们知道这是给前线士兵做的衣服,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了。
“都是村里的亲戚,要啥钱?”
这边花朝忙着赶制军衣,顾嘉月也格外忙碌。
随着童生试的时间越来越近,学堂里的氛围一天比一天紧张。
以前下课就跑出去疯玩的孩子们,现在都乖乖待在教室里,捧着书本苦读,连课间休息都在互相提问背书。
有的孩子手上生了冻疮,红肿的手指握笔都费劲,却还是不肯放下书本,只在课间用萝卜皮在火上烧烫后敷在手上又接着读。
顾嘉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孩子们这么努力,可教室里太冷了,冻得人手指僵硬,根本没法专心读书。
她琢磨着,得给学堂改善一下取暖环境。
这时突然想到了煤炭。
矩州的煤炭储备虽然不是全国最多的,但在西南地区也能排上名次,她记得前世很多有名的大煤厂都在这一带。
她花了些教育值,让系统检测了一下桃花村附近的山体。
果然在造纸作坊不远处的一座山里,发现了不小的煤炭储备。
不过顾嘉月没有专业的开采技术,不敢让村民们深度开采。只让大家拿着锄头、锤子把表面的泥土和岩石挖开,将露在外面的煤块凿下来,再用推车运回村里。
学堂的每个教室里都放了三个火盆。
煤炭在火盆里“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红红的煤块散发着温暖的热气。
原本冻得蜷缩在一起的孩子们,脚趾头渐渐松开,手也能灵活地翻书、写字了。
孩子们放学回家后,都跟家里人说起学堂里这个“神奇的取暖物件”。
煤炭是他们帮忙弄来的,但他们不知道用途啊。
村民们听了都好奇,纷纷上门问顾嘉月,他们能不能也去山里开采煤炭回来烧。
顾嘉月这才想起忘记跟村里人说了。
“当然可以!”
“那座山不属于任何人,山上的煤炭也是无主之物,谁想采都能去。”
但她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不过你们烧煤炭的时候,可不能把门窗全部关死,怎么也得留一条缝隙,记住了吗?”
“为啥呀?”有村民不解地问,“留了缝隙,寒风灌进来,不还是冷吗?”
顾嘉月知道跟他们解释“一氧化碳中毒”他们听不懂,只能用最简单的话说道:“这煤炭燃烧时会产生一种有毒的气,要是门窗关得严严实实,气散不出去,你们吸多了就会晕倒,严重的还会出事。”
这话一出,有些胆子小的村民立刻打了退堂鼓。
再冷也不能拿命冒险啊!
但还是有胆大的村民觉得,只要按顾嘉月说的留条缝隙,应该就没事。
他们试着采了些煤炭回家烧,发现煤炭的燃烧时间比木炭长得多,要是配上特制的灶台,还能用来做饭,比烧柴火方便多了。
村里心灵手巧的汉子们,赶紧动手改造自家的灶台,把灶台改得更适合烧煤炭。
不过敲煤块的时候,总会有一些碎屑掉下来。这些碎屑就不太好直接丢进火里了,不但不经烧,还容易将火弄熄。
村民们一辈子节俭惯了,舍不得浪费,就把这些碎屑敲得更碎,拌上一些黄泥巴,捏成煤饼。
没想到这样的煤饼同样能燃烧很久,而且放在灶台上烧,火力更均匀,还不容易掉渣。
没过多久,整个桃花村都用上了煤炭取暖、做饭。
隔壁村的人看到后,也纷纷学着去山里采煤炭。
一时间,周边几个村子都用上了这种“新燃料”。
后来有个胆子大的村民,觉得光自己用太可惜,就把煤炭装上车,运到县城去售卖。
这人很聪明,没在街上大声吆喝,只从家里带了个火盆,把煤炭放在火盆里点燃。
路过的人看到火盆里烧着黑乎乎的块子,还冒着温暖的热气,都觉得新奇。
这东西看着跟木炭差不多,居然也能燃烧?
而且烧起来的温度比木炭高,燃烧时间也更长,连灰都比木炭少。
有人忍不住问起这是什么,汉子才笑着解释,这是他们村里新发现的“可燃烧物”,叫“煤炭”。
一时间,县城里的有钱人都争相购买,想试试这新奇的取暖物件。
其他村民看到这人赚了钱,也纷纷效仿,把煤炭运到县城、镇上售卖。
没几天,山里**在外的煤矿就被挖得差不多了,有些贪心的人,就动了往山里深挖的心思。
这天郑清和正在书房处理公文,小厮端进来一个火盆。
他无意间瞥了一眼,发现今天的火盆跟往日不一样。
里面烧的不是银丝炭,而是黑乎乎的块子,虽然有点呛鼻,但没有以前那么多灰,而且暖意更足。
“今日这是什么炭火?倒是比往日的经烧。”郑清和放下笔,问道。
小厮嘿嘿一笑,答道:“回大人,这是下面村子的老百姓运到县城卖的,他们叫这‘煤炭’。小的们都试过了,它不但经烧,温度还高,就是味道有点刺鼻,习惯了就好了。”
郑清和来了兴趣,起身蹲在火盆边,仔细观察着煤炭的燃烧状态。
这东西看着不起眼,没想到比他平时用的上等银丝炭还好几分。
他心里一动,对小厮说:“去查查,这煤炭是哪个村子的村民带来卖的,把人带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