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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紧锁着眉头,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努力在记忆里搜寻着那日的画面。
他的眼神先是有些涣散,像是在聚焦遥远的场景,片刻后才缓缓摇头。“没有看到完整的正脸,但那张侧脸,跟刚才那男人一模一样!”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连耳垂下面那颗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顾嘉月心里微微一震,大伯看得竟如此仔细,连那么小的痣都能留意到。
若不是刚才大伯提及,她自己都没注意过谢青云耳垂上有痣。
“大伯放心,我自有分寸。”她安抚道,伸手想去拿石桌上的药瓶,“把药给我吧。”
大伯却猛地往后一缩手,紧紧攥着药瓶,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个小姑娘家,能有什么分寸?
他看嘉月刚才那脸色,分明是把那男人的话听进心里去了。
要是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琢磨那些话,万一钻了牛角尖,真把药喝了,那可怎么好?
他可了解女人了。
他家那个婆娘,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将白日的事翻来覆去的想,然后就会觉得他的态度有问题。
就会越想越生气,然后莫名其妙的开始捶打他!
“不行,这药得由我来保管!”大伯的语气十分坚决,不容置喙。
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下就去后山挖个深坑,把这害人的东西埋了,省得留在眼前碍眼。
顾嘉月见他态度强硬,知道拗不过,只能作罢。
谢青云没走出多远,就感觉耳垂处有些瘙痒。
他抬手一摸,指尖沾到个小小的泥点子,许是刚才站在树下沾到的。
他用衣袖仔细擦了擦,确认擦干净了,才继续往前走。
他跟着师傅修行多年,师傅不仅教他道法,更教他要正心修身,所以他绝非滥杀无辜的歪门邪道。
对于顾嘉月,他确实生出过一丝怜悯。
那样一个为村民奔波、心怀善意的姑娘,却要背负这样的命运。
可师傅的话犹在耳边。
妖星不除,大乾将不复存在。
只能牺牲一人,保全一国。
谢青云深吸一口气,觉得顾嘉月若是知晓其中轻重,应当知道该怎么选。
第二日,当日的教育值一到账,顾嘉月就直接兑换成药材,堆在村口,还特意装成是李四送来的,让村民们赶紧运回去。
看着药材被一箱箱运走,她又看了眼系统面板上依旧是负数的教育值,突然问系统:“你说我要是不做任务,是不是就不会吸收气运了?”
“可是宿主,不做任务你就会死啊。”系统生怕宿主突然摆烂,声音带着几分焦急,“你的命,还得靠教育值吊着。”
顾嘉月沉默了。
所以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吗?
她突然觉得有些生无可恋。
与其等着这个来杀她,那个来害她,不如自己找根歪脖子树上吊,倒还体面些。
她一个人跟在运送药材的村民身后,慢悠悠地走着,脑子里乱糟糟的,琢磨着怎么死才不那么狼狈。
“嘉月,快点啊!”走在前面的村民回头朝她招招手,脸上带着笑意。
“唉!”顾嘉月应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算了,什么死不死的,真到了那一步,喝口凉水都能噎死,想再多也没用。
生病的村民昨晚上喝了一回药,效果立竿见影。
病情轻的,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严重些的,也不像前几日那样咳个不停,脸色都好看了些。
顾嘉月一走进学堂,大家就纷纷笑着跟她打招呼。
“嘉月,你来了?吃饭没?”一个婶子拉着她的手问。
“来,这有个鸡蛋,还是热乎的。你三叔吃不下,给你了。”另一个大娘不由分说地把鸡蛋塞到她手里。
“嘉月,这是幺奶烙的饼,可香了,你多吃点,看你瘦的。”
“夫子夫子,我今天背了一首新诗,背给你听好不好?”一个半大的孩子凑到她跟前,仰着小脸。
“夫子……”
“嘉月……”
人声鼎沸中,听着这些熟悉的呼唤,感受着手里鸡蛋的温度、饼子的香气,顾嘉月心里的低落渐渐散去,暖意一点点涌上来。
怎么会不值得呢?
她活着,是有意义的啊。
“系统,我不想死!”她在心里喊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不想死!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解决这件事的,对吗?”
系统连忙点头。“对!我们一定有办法!”
村民们又吃了两天药,病情轻的已经全部好转,回家去了;严重些的也大有起色,再吃两天药巩固一下,就能基本康复,剩下的只需回家静养,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慢慢就能痊愈。
学堂一下子空了大半,顾嘉月正组织夫子们对腾出来的教室进行消毒。
谢青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那日我给你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顾嘉月直起身,看着他,眼神坦荡。“不怎么样。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我看到的!你身上有浓郁的气运!”谢青云的眉头微微蹙起。
“那又如何?”顾嘉月反问,“只有我身上有吗?别人身上就没有?你走遍了大乾所有地方,见过所有的人,能确定只有我身上有这种气运吗?”
她接连抛出的问题,让谢青云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可我师傅从未算错过,他算出妖星就在西南方!”他有些急切地辩解。
“所以呢?”顾嘉月直视着他,“所以你就认定是我了?实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师傅的所有推算,都通过实验证明过百分之百正确吗?他从未出过错吗?”
这……
谢青云不敢打保票。师傅虽说是得道高人,可毕竟是人,怎会从未出错?
“所以,你凭什么觉得两句话就能让我**?”顾嘉月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大乾其他人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吗?我就不是大乾人吗?”
“除非你能拿出证据,证明现在大乾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而不是凭一个无凭无据的占卜结果就定我的罪!那样,我才会心甘情愿地**!”
谢青云没料到顾嘉月会如此“难缠”。
他原以为,像她这样通情达理、能为不相干的人无私奉献的人,应该很愿意为了大局牺牲自己。
可这一次,他算错了。
顾嘉月愿意帮助别人,却也同样看重自己的性命。
“谢大师,我已经言尽于此。”顾嘉月的语气坚定,“我是不会主动**的。接下来你想出什么招,我都接着!”
说完,她不等谢青云回答,转身就加入了消毒的队伍,拿起抹布,认真地擦拭着桌椅。
虽然瘟疫得到了控制,但潜在的危险仍未消除。
桃花村四周山山相连,每座山上都有许多洞穴,有些洞穴下面还藏着暗河。
之前的干旱让不少动物死在了干枯的河床里,若是不把这些东西清理干净,瘟疫迟早会卷土重来。
于是在村长和顾嘉月的召集下,桃花村的村民们大多都进山了。
他们花了整整一周时间,把周围的几座大山都走了两遍,将暗河、小溪等水源里的动物尸骨全部捡了上来,集中在一起火化处理。
浓浓的灰烟升上天空,仿佛带走了笼罩在桃花村将近一个月的瘟疫阴霾。
这一个月里,接连下了好几场雨,干枯的大地渐渐焕发生机,冒出点点绿色。
那些顽强的野草挣扎着从泥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而最后一个身患重病的村民,也彻底康复,从学堂里走了出来。
顾嘉月站在学堂门口,看着眼前生机勃勃的景象,用力一挥大手,朗声宣布:“明日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