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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
赵无极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像是给曹峰定了性。
“被人耍得团团转,抢了兵,丢了脸,现在想起来,借本王的手,替他出这口恶气。”
钱伯温微微躬身。
“王爷明鉴。曹峰不足为虑,只是信里提到的事情……”
赵无极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巨大的沙盘上,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一千多辆马车,五百御林亲军,还有本王麾下的一万骑兵。”
“这个叫李季的小子,手笔不小啊。”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沙盘的边缘,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京城里那位,这是什么意思?”
“派了这么一条过江的肥龙来我北地,是想分本王的兵权,还是想敲打敲打本王?”
钱伯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声音压得极低。
“王爷,此人来历不明,却行事如此张扬,挟天子以令诸侯,强夺兵权,分明是不将您放在眼里。”
“那上千辆大车,里面装的,恐怕是足以改变战局的泼天富贵。”
“我们……”
钱伯温做了一个切的手势,意思不言而喻。
直接动手,强取豪夺!
赵无极却缓缓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伯温,你忘了,本王姓赵,不姓李。”
“我这个异姓王,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比我清楚。”
“为了这点东西,直接对他动手,落人口实,给京城那位一个削藩的借口?不值当。”
钱伯温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赵无极的顾虑。
是啊,镇北王,终究是异姓王。
功高震主,本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
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那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带着我们的兵,拿着天大的好处,去前线抢我们的功劳?”
钱伯温有些不甘心。
赵无极笑了。
那笑容,意味深长,带着一丝猛虎盯上猎物时的玩味。
“谁说要眼睁睁看着了?”
他的手指,从黑水城的模型上,轻轻划过。
“这头过江龙不是精力旺盛,觉得北地是他的游乐场吗?”
“那本王,就给他找点事做。”
钱伯温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看向赵无极手指划过的地方,一个绝妙的计策,瞬间在心中成型。
“王爷的意思是……”
赵无极的眼中,闪烁着老狐狸一般的光芒,他看着自己的军师,缓缓开口。
“本王听说,黑水城周边,常年受蛮夷袭扰,百姓苦不堪言。”
“尤其是黑水城,孤鹰城,还有那风哭关,三地互为犄角,却又各自为战,防线漏洞百出。”
“朝廷派来的李元帅,仁义无双,想必不忍看到我大乾子民受苦吧?”
钱伯温听到这里,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冷笑,终于多了一丝温度。
那是兴奋的温度,他抚掌大笑。
“王爷英明!”
“这个李季,带着五万人马,守一座黑水城,或许绰绰有余。”
“可若是让他同时驻防这三座破败的城池,将他的人马一分为三,兵力分散,首尾不能相顾!”
“到时候,只要蛮夷的小股部队稍加袭扰,就足以让他焦头烂额,疲于奔命!”
“一旦他出了差错,损兵折将,丢了城池……”
赵无极接过了他的话,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那本王于情于理,都该出兵,替他收拾这个烂摊子。”
“到时候他的人,他的兵,他的那一千多车物资,不就顺理成章,成了本王的囊中之物吗?”
钱伯温深深一揖。
“王爷此计,名为捧杀,实为釜底抽薪,高,实在是高!”
“这哪里是送他三座城,这分明是送了他三口棺材啊!”
赵无极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与算计。
“好,就这么办!”
“备马,本王要亲自去一趟黑水城!”
“本王要亲手,将这份厚礼,送到这位李元帅的手上!”
……
三天后。
黑水城。
夕阳如血,将这座破败的城池,染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
呼啸的北风,卷起地上的沙砾,吹过残破的城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哭诉着这里的荒凉与绝望。
李季勒马立于城门前,看着眼前这座几乎可以用死寂来形容的城池,面沉如水。
城墙上,布满了刀砍斧凿的痕迹,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坍塌,露出黑洞洞的豁口。
城门口,只有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老兵,有气无力地靠着墙根,眼神空洞麻木。
这就是他要驻扎的地方?
这哪里是一座城,这分明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黄蓉策马来到他身边,看着眼前的景象,秀眉紧紧蹙起。
“季哥,这里……”
李季的脸上,没有丝毫颓丧,眼中反而燃起了一股熊熊的战意。
“蓉儿,你说错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身后每一个将士的耳中。
“在这里我李季是唯一的主宰,有什么不好的?”
他猛地一拉缰绳,座下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传我将令!”
李季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驱散了众人心中因这荒凉景象而滋生的不安。
“五百御林军,即刻接管城防,清查武库,控制全城要道!”
“张谦!”
副将张谦立刻出列:“末将在!”
“你带那一万镇北关骑兵,巡视城外三十里,绘制简易地图,设立明暗哨,我要在天黑之前,知道这周围的每一处草木!”
“是!”
“其余五万田兵,入城之后,立刻安营扎寨,清点人数,统计伤病,然后给我修城墙!”
“我要在三天之内,看到一座全新的黑水城!”
李季的命令,一条接一条,清晰而又果决。
原本还因为眼前景象而有些骚动的大军,瞬间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所有人都开始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死气沉沉的黑水城,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生命力,开始缓缓苏醒。
李季翻身下马,牵着黄蓉的手,走进了城门。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警戒的御林军斥候,如同旋风一般,从城外疾驰而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报!”
声音急促,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震惊。
李季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去,眼神锐利如刀。
“何事惊慌?”
那名斥候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大帅,城外来了一支仪仗!”
“看旗号,是镇北王的王旗!”
斥候的声音都在发颤。
“镇北王他亲自来了!”
话音落下。
整个刚刚开始变得忙碌的城门口,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城外。
镇北王?
那个北地的无冕之王?
他怎么会亲自来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李季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那是一种猎人终于等到猎物踏入陷阱的眼神。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又玩味的弧度。
来了,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