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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砸在地上掷地有声。
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一种将灵魂都押上赌桌的疯狂。
李季看着她。
看着她眼中燃烧的，那近乎扭曲的复仇火焰。
他没有被这股火焰灼伤，反而，嘴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弧度。
很好。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个温顺听话的花瓶。
他要的，是一个能与他并肩，能为他在这乱世中杀出一条血路的盟友。
一个，同样对这个腐朽王朝，怀有刻骨恨意的同路人。
“好。”
李季缓缓点头，声音不大，却重如千钧。
“我答应你。”
“待我君临天下之日，士农工商，再无高下之分。”
“商人将凭自己的本事，赢得整个天下的尊重。”
这是他的承诺。
也是他对黄蓉这份豪赌的，最高回馈。
黄蓉的身体，微微一松。
仿佛支撑着她的那股气，在得到这个承诺后，终于可以稍稍卸下。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神情依旧复杂，但那股决绝，已经深深刻入了她的骨子里。
李季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
“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
黄蓉抬起头，眼中带着询问。
“半个月？”
“对。”李季的目光，锐利如刀：“将你黄家在江南所有能变卖的产业全部脱手。粮食一粒都不要动。其他的换成金银，换成最方便携带的硬通货。”
“半个月后，我会安排人手，将所有东西连同你的人一起运往北境。”
黄蓉的心，猛地一沉。
半个月。
清算一个曾经庞大的商业帝国，即便它现在已经衰败，半个月的时间也太过仓促。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她没有反驳。
她知道，李季不是在跟她商量，这是命令。
“我明白。”黄蓉咬了咬牙，应了下来。
“另外。”李季话锋一转：“到时候，我还有一批东西，需要借你的商队，一同运送。”
黄蓉一愣。
她本能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李季的东西？
能让他如此郑重其事，需要混在自己黄家的家产里一起运走的，绝非凡品。
“是什么？”黄蓉忍不住开口询问，商人的好奇心，让她无法沉默。
李季看着她，忽然玩味地笑了。
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戏谑。
“也没什么。”
“就是几千万两白银而已。”
整个房间，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黄蓉的美眸，缓缓睁大。
她直勾勾地看着李季，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几千万两？
白银？
他知道一千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吗？
那足以堆成一座小山！
足以将整个扬州城，从东门到西门，铺上一层！
大乾王朝一年的国库收入，刨去各种开支，纯利也不过两三千万两！
他张口就是一千万两？
还说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下一秒，黄蓉的反应，出乎了李季的预料。
她没有惊呼，没有质问，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贪婪。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季，然后，冲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继续吹，我看你能吹出什么花来。
李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
这年头，说实话怎么就没人信呢？
他耸了耸肩。
“也罢。”
多说无益，行动才是最好的证明。
李季站起身，走到门口，对着外面沉声喊道。
“展昭！”
“属下在！”
门外，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单膝跪地。
展昭的身上，带着一股冰冷的铁血之气。
黄蓉的心，没来由地一跳。
她能感觉到，这个叫展昭的护卫，身上那股凛冽的杀气，比她见过的任何官府鹰犬，都要浓烈百倍。
这是一个真正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
李季没有回头，依旧看着黄蓉那张写满了“不信”的俏脸。
“我交代你几件事。”
“元帅请吩咐！”展昭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第一，立刻去城中，以我的名义，大量采购军需物资。铁料、药材、上好的皮革、桐油，有多少，要多少。钱不够，去账房支取。”
“第二，传我命令，留守在城外藏宝地的那三千弟兄，即刻起，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黄蓉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个关键词。
藏宝地？
三千弟兄？
她的心，猛地一颤。
三千人！
那已经不是护卫了，那是一支军队！
一支只听命于李季一人的私军！
这个男人，到底还隐藏了多少她不知道的底牌？
李季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黄蓉的心上。
“第三，从明天开始，将藏宝地里面的东西，分批次，秘密地，给我统统搬出来！”
“找一处最隐蔽的庄园，囤积起来。”
“记住，这件事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二十四时辰不能离人，调集所有好手，严加看管！”
李季的语气，陡然变得森然。
“任何靠近者，杀无赦！”
“若是有半点闪失……”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属下明白！”
展昭的声音，铿锵有力。
“若有差池，属下提头来见！”
说完，展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身影一闪，便再次消失在了门外。
来无影，去无踪。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李季和黄蓉两人。
黄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了。
她拼命地将刚才听到的信息，在脑海里组合起来。
最后，这些线索，都指向了李季刚才那句，被她当成是玩笑的话。
难道……
难道是真的？
一个荒谬到让她浑身发冷的念头，从心底疯狂地涌了上来。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真的有，几千万两白银！
甚至更多！
黄蓉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自诩为商业奇才，执掌过富可敌国的黄家。
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的那点家当，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富有了。
这是一种足以颠覆一个王朝的力量！
她看着李季，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恐惧。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一万倍！
而自己，已经将身家性命，全都押在了这个可怕的男人身上。
没有退路了。
李季将黄蓉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很满意这种效果。
只有让黄蓉彻底明白自己的实力，她才会死心塌地，才会毫无保留。
他转过身，重新走回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然后，他又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柳如烟。”
这一次，门外走进来的，是一位身披软甲，英姿飒爽的女子。
柳如烟的容貌，丝毫不逊于黄蓉，但她的身上，更多了一种军人的飒爽与干练。
“元帅。”柳如烟抱拳行礼。
黄蓉看着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她没想到，李季的麾下，竟然还有如此人物。
“你陪黄蓉，跟我出去一趟。”李季吩咐道。
柳如烟愣了一下，黄蓉也愣住了。
出去？
去哪？
现在天色已晚，而且刚刚才布置了如此重要，如此机密的事情，他竟然还有心思出门？
“元帅，我们这是要去……”黄蓉忍不住问。
李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不含任何算计的笑容。
他看着黄蓉，目光里，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虽然仓促了些，但有些规矩，不能废。”
“我李季娶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把你带走。”
李季站起身，走到黄蓉的面前。
“我要明媒正娶。”
“今日，先上街，为你挑些你喜欢的首饰衣物，算是补上聘礼的一部分。”
“待半月之后，离京之前，我会为你备好凤冠霞帔，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让你做我的女人。”
轰！
黄蓉的脑子，彻底炸了。
她怔怔地看着李季，完全说不出话来。
明媒正娶？
凤冠霞帔？
八抬大轿？
这个杀伐果断，视人命如草芥，满脑子都是谋反和霸业的男人，竟然要跟她走这些世俗的礼数？
黄蓉的心，彻底乱了。
她完全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
他时而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凶残冷血，让人不寒而栗。
时而又像一个深不可测的谜团，每一个举动，都出乎她的意料，让她无所适从。
一旁的柳如烟，也是一脸的错愕。
她跟随李季多时，深知这位元帅的性子。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着极其明确的目的。
可现在，为了一个女人，去逛街，去买首饰？
“怎么？”李季看着呆若木鸡的黄蓉，挑了挑眉。
“不愿意？”
“还是说，你黄家大小姐，看不上这扬州城的凡俗之物？”
黄蓉猛地回过神来。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有震惊，有迷茫，有抗拒，甚至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不可察的悸动。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帘，掩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全凭元帅做主。”
声音很轻很低。
却像是在她那颗已经死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荡开了一圈，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