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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天霸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在这时。
笃笃。
雅间的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一个亲兵在门外沉声禀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屋里每一个人的耳朵。
“启禀元帅！”
“属下已经查明！”
“黄家如今家道中落，被逼变卖家产，却处处受到官府打压，家主黄老爷子一月前悲愤而亡。”
“黄家小姐黄蓉，为保祖宅，四处奔走，却求告无门。”
“黄小姐抵死不从，以死相逼，如今被软禁在府中！”
亲兵的话音，一字一句，如同惊雷，在寂静的雅间内炸响！
黄天霸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钱巡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雅间内的温度，仿佛在这一刻，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到了那个始终端坐着的身影上。
李季。
他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黄天霸却惊恐地发现，李季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深不见底的墨色。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死寂。
一种比死亡本身，更令人恐惧的死寂。
仿佛所有的风暴，都被压缩在了那双深邃的瞳孔之中，即将，毁天灭地。
黄天霸的心，没来由地狂跳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从他的脊椎骨，一路窜上了天灵盖。
他为什么这么关心黄家？
他为什么在听到黄蓉的名字后，会有这样的反应？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黄天霸的脑海中闪过！
他猛地想起了京城传来的那些关于这位元帅的只言片语！
“李元帅，你这么关心黄家的那个姑娘。”
“难道，你跟她有什么过往？”
他看到李季的眼皮，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
黄天霸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病态的狂喜！
他找到了！
他找到了这个煞星的弱点！
黄天霸脸上的恐惧被得意和残忍彻底取代，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将淬毒的刀子，狠狠捅了过去。
“不过可惜了，她马上就要嫁给我，”
“当我的第十三房姨太了。”
黄天霸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钢针，每一个字都带着病态的炫耀。
他死死地盯着李季，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企图从中捕捉到他想要的痛苦、愤怒和无能为力。
然而，他失望了。
李季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比起之前，略微阴沉了几分。
他想起自己是如何仗着真命天子的身份，轻薄了这位江南第一家族的长女。
想起当初黄蓉不告而别，柳如烟是如何提醒自己的。
原本，这次李季南下，早就已经打定主意。
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他要让整个江南都知道，他李季欠的，会用一生来还。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
他所以为的姻缘。
却早已演变成了一场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
难怪。
难怪这么久，黄家没有派任何人去京城寻他。
不是不愿，是不能。
难怪他一路行来，听到的尽是苏州府的歌舞升平，却无半点关于黄家的风声。
不是他们忘了，是他们的声音早已被这个土皇帝，用血腥和暴力死死地捂住了！
曾经富甲江南，连皇家都要礼敬三分的黄家。
竟被一个不入流的知府，折腾到了这般田地！
说出去谁信？
李季搭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一根根凸起，泛着骇人的白色。
一股混杂着愧疚、暴怒和杀意的风暴，正在他的胸腔里疯狂地酝酿、压缩。
他欠黄蓉的，又多了一笔。
一笔血债。
黄天霸看着李季那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脸，心中的狂喜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他赌对了！
这个煞星，真的和黄家那小丫头片子有关系！
找到了！
他终于找到了这个怪物的命门！
“怎么了？李元帅？”
黄天霸脸上的肥肉堆积成一朵恶毒的菊花，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踱着步子，绕着桌子，一步步逼近李季。
那姿态，像一只戏弄着笼中困兽的豺狼。
“心疼了？”
“是不是在想，自己要是早来一步，就能当个英雄，救下你的美娇娘？”
“可惜啊，可惜！”
黄天霸走到李季身边，俯下身，将那张油腻的大脸凑到李季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阴森森地说道。
“你来晚了。”
“而且，你也来错了地方。”
“今晚，你不仅救不了她，连你自己，都得把命留在这儿！”
他直起身子，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有恃无恐的嚣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你是元帅，是天子亲封的北征主帅，我不敢动你。”
“你在想，你那五万大军就在城外，只要你一声令下，就能踏平我这小小的苏州府。”
黄天霸伸出一根肥硕的手指，在李季面前摇了摇。
“错，大错特错！”
“李季啊李季，你当了十八年的假世子，看来是真的不懂这官场的规矩啊。”
他重新拉过椅子，一**坐下，那沉重的身躯让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实话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死人是守不住秘密的。”
“你以为我黄天霸，凭什么能在苏州这块肥肉上，为所欲为这么多年？”
“凭什么连京城的御史，都不敢来查我？”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享受着李季身后那些亲兵骤然紧张起来的眼神。
“因为我上面有人！”
“一个你绝对惹不起的人！”
钱巡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他知道黄天霸这是要彻底撕破脸，把最后的靠山都给抖出来了。
这是不打算给李季留任何活路了！
李季的眼皮，终于抬了一下。
他的目光，从桌面上的茶杯，缓缓移到了黄天霸的脸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黄天霸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仿佛被什么洪荒凶兽盯上了一般。
但话已出口，骑虎难下，黄天霸只能硬着头皮，将那份心悸强压下去，化作更猖狂的叫嚣。
“兵部尚书黄德友，他就是我的靠山！”
“我每年从苏州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有三成，都进了黄大人的府库！”
“黄大人在朝中替我打点一切，我在这里为他敛财！”
“我，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动我，就是动黄大人！”
黄天霸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亢奋，仿佛这个名字给了他无穷的勇气。
“你以为皇上为什么派你来北征？”
“你以为你戴罪立功，是什么天大的恩典？”
“我告诉你，这就是黄大人的计策！”
“把你这个烫手的山芋，从京城远远地丢出来！”
“黄大人早就跟我通过气了，他说你李季能不能活着走到北境，就看路上的风景了。”
黄天霸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油腻的嘴唇。
“而我就是你这趟旅途上，最后一道，也是最要命的风景！”
“只要你死在这里，我会立刻上报朝廷，就说你这个元帅，剿匪不力，与匪徒火并，不幸身亡！”
“黄大人在朝中运作一番，到时候，你死了也是白死！”
“皇上就算知道了真相，为了朝局安稳，为了兵部的脸面，也只会把这件事压下去！”
“你一个被废了武功的假世子，一个乱臣贼子，难道还比得上他堂堂兵部尚书重要吗？”
“哈哈哈，李季，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绝望？是不是觉得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