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镇北王府之中,亦是暗流涌动。
李季在春熙楼夜宿三日,与花魁柳如烟厮混的消息,终究还是如同一阵风般,刮进了王妃的耳中。
“岂有此理!”王妃猛地一拍桌案,茶碗震得叮当作响,保养得宜的脸上怒气翻涌。
“大庭广众之下与北蛮使臣对赌,已是惊世骇俗!如今竟还敢去那等烟花之地厮混,简直是将王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她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来人!”王妃厉声喝道。
“给本宫去查,查清楚那个孽障现在何处,本宫倒要亲自去问问他,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半分礼义廉耻!”
侍从领命而去,不过片刻功夫,便匆匆回报。
“启禀王妃,李季公子他从春熙楼出来后,去了督造府。”
“督造府?”
王妃眉头一蹙,怒气未消,反而添了几分疑惑:“他去那里做什么?”
不等细想,王妃已然起身:“备车,本宫这就去看看,他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一旁的李萍闻言,连忙上前:“母亲,您息怒,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李福永则是在旁边煽风点火,嘴角噙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母亲,我看那李季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您何必为他动气?依我看,他去督造府,指不定又是想巴结什么人,图谋不轨!”
王妃冷哼一声:“本宫倒要看看他能图谋什么!”
说罢,便带着李萍与李福永,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督造府而去。
督造府门前,守卫森严。
王妃亮明身份,守卫不敢怠慢,连忙引着三人入内。
刚绕过影壁,三人便是一愣。
只见大堂之中,竟围了不少官员,而人群中央,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伏案疾书,更准确地说,是在提笔作画。
正那众人追捧的焦点,正是李季。
他神情专注,手腕轻动,笔锋在宣纸上游走,一旁,几位身着官袍的督造府官员竟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侍奉左右,有的研墨,有的奉茶,神态恭敬至极。
王妃脚步一顿,眼中疑惑更甚:“他何时学会的作画?”
她印象中的李季,自小顽劣,舞刀弄枪尚可,这等文人雅事,却是从未沾染。
李萍也是美眸微张,带着几分惊奇。
李福永见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便是浓浓的嫉妒与不屑。
他压低声音,嗤笑道:“呵,装模作样罢了,一个被废了武功的废物,还能画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来?依我看,不过是哗众取宠!”
说罢,他眼珠一转,对王妃提议道:“母亲,不如我们先隐于一旁,莫要惊扰了他。待他画完,我们再上前一观,看他究竟能画出个什么名堂来!”
王妃闻言,心中虽有疑虑,但也觉得此法可行,便微微颔首。
三人便立于堂外廊下,隔着窗棂,悄然观望。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李季笔走龙蛇,时而凝神沉思,时而挥毫泼墨,神情专注而沉静,与往日那桀骜不驯的模样判若两人。
终于,他最后一笔落下,轻轻吁出一口气,将画笔搁置。
一旁的官员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画作捧起,连声赞叹。
李季与那官员低声交谈了几句,似是交代了什么,随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督造府外走去,竟是丝毫没有察觉到王妃等人的存在。
眼看李季身影消失,王妃这才带着李萍和李福永,快步走入大堂。
“把画拿来本宫看看!”
王妃声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捧着画作的官员一惊,见是王妃驾到,连忙恭敬地将画卷呈上。
画卷徐徐展开。
下一刻,王妃、李萍、李福永三人,皆是瞳孔骤缩,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只见宣纸之上,并非什么山水花鸟,而是一幅气势磅礴的猛虎下山图!
那猛虎目光如炬,獠牙毕露,鬃毛根根倒竖,仿佛下一刻便要破纸而出,咆哮山林!其威势之盛,笔力之遒劲,意境之深远,竟是三人平生所未见!
“这……这……”
王妃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般惊世骇俗的画作,当真是出自那个顽劣不堪、如今沦为废人的李季之手?
李福永更是面色铁青,双拳紧握,眼中满是嫉妒与不甘。
他厉声喝问那官员:“此画,当真是李季所作?”
那官员被他气势所慑,连忙躬身道:“回世子,千真万确,此画正是李季公子方才亲笔所绘,我等皆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李福永失声低吼,他无法接受,那个被他踩在脚下的废物,竟然能画出如此惊艳的作品,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王妃怔怔地看着画作,心中五味杂陈,震惊、疑惑、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情绪在悄然滋生。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李萍,目光却落在了画作的右下角。
那里,有一行小字落款。
她眸光微动,轻声道:“母亲,您看这里。”
王妃顺着她指引看去,只见那落款写着:“赠吾至爱,季。”
“赠吾至爱……”
王妃喃喃自语,心头猛地一跳。
李萍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母亲,季弟他性子是执拗了些,可这‘至爱’二字,分量何其之重。在他心中,除了他的生身母亲,这世间,还有谁能担得起这般称呼?”
王妃闻言,脸色骤然一变。
一个大胆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难道这幅画,李季是想送送给自己的?
李萍见王妃神色变幻,又轻轻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母亲,您忘了么?明日便是您的寿辰了。”
“季弟他,或许嘴上不说,可这画或许就是他暗中为您准备的惊喜呢?”
“说到底,他心里终究还是有您的、”
王妃的身子微微一晃,猛地抬手捂住了胸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那个让她失望透顶,让她恨铁不成钢的孽障,会在金銮殿上舌战群儒,也会流连烟花之地,如今又会为她画下这般惊世的猛虎图,作为寿礼?
一时间,王妃只觉得心乱如麻。
嘴角却不自觉的上翘,露出一模淡淡的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