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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城,点雪阁。
苏渐说完交易的条件,便看着敖芮道:“殿下意下如何?”
敖芮冷哼一声,“本王知道你们幽冥殿在境外有些虚名,但这里是天衍帝国!幽冥煞气?呵,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邪魔歪道,连给皇家看守矿山的狗,都嫌你们身上的味儿脏!”
白梅指尖微微一颤,琴弦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鸣。
她垂眸,掩去眼底的波澜,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
敖芮话语中的侮辱与对幽冥殿修炼根基的彻底否定,如同冰锥刺入空气,让她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苏渐的眼神中涌上几分冷意,自己毕竟是冒充了幽冥殿的身份,对敖芮的侮辱言辞并不在意,但这厮傲慢的态度——着实欠打!
“这么说,殿下对幽冥殿的助力不感兴趣?”苏渐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既然谈判破裂,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助力?”敖芮像是被冒犯,猛地一拍桌案,震得那虎符都跳了一下,“本王需要你们这些阴煞缠身的鬼物助力?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渐,眼神倨傲冰冷,“星砂矿是皇家的脸面,更是本王的脸面!莫说是存货,就是一颗矿渣,也轮不到你们幽冥殿染指!”
敖芮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带着你们那肮脏的信物,滚出暗流城,滚出帝国!再让本王听到幽冥殿敢打星砂矿的主意……”
苏渐冷冷地道:“再听到,又如何?”
敖芮盯着他道:“本王不介意调集边军,将你们这些魑魅魍魉,连同你们那见不得光的老巢,一并从大陆上抹去!”
他越说越激动,“本王要让你们知道,在煌煌天威与皇权面前,幽冥殿,算什么东西!”
最后几个字,如同重锤砸落,带着不容置疑的皇权威严和杀伐决断。
阁内空气仿佛凝固,烛火被无形的气势压得几乎熄灭。
敖芮身后的两名护卫气息骤然外放,如同两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牢牢锁定了苏渐,只待主子一声令下。
白梅屏住了呼吸,指尖冰凉。
她看到苏渐依旧站在那里,面具遮挡了一切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敖芮狂暴的威压和护卫森然的杀意锁定下,平静得令人心悸。
那平静之下,仿佛有深渊在无声翻涌,酝酿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寒意。
苏渐缓缓抬手,将几案上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幽冥虎符收入袖中。
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无声地丈量着此刻剑拔弩张的距离。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苏渐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凝滞的空气里。
“幽冥殿,在殿下眼中,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草莽’。”他微微颔首,竟似在赞同,但那平静无波的语调,却比任何激烈的反驳更让敖芮感到一种被彻底轻视的刺痛。
“不过,”苏渐话锋一转,目光对上敖芮那双燃烧着怒火与倨傲的眼睛,那目光平静,却仿佛穿透了敖芮华丽的皇子皮囊,直刺其灵魂深处,“殿下也需明白一个道理。”
他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踏出,那两名护卫如山的气势竟似被无形的屏障阻隔,无法寸进。
冥尊印记虽未激活,但顶级上位者的气息最擅长消解气势压迫。
敖芮瞳孔微缩,心中警铃大作。
苏渐的声音如同深冬寒泉,带着彻骨的冷意,“星砂矿是死的,人是活的。殿下今日拒了幽冥殿的好意,焉知他日,这份好意,不会成为他人刺向殿下的利刃?又或者……”
他微微停顿,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敖芮腰间那枚象征着权力与野心的龙纹玉佩,“成为殿下登临更高处时,脚下最意想不到的……绊脚之石?”
“放肆!”敖芮勃然大怒,脸色铁青,“你敢威胁本王?!给本王拿下这个狂徒!”
两名护卫应声而动,身形如电,一左一右,裹挟着凌厉的劲风直扑苏渐!
一人五指成爪,直扣苏渐肩胛要穴,爪风撕裂空气发出嗤嗤厉响。
另一人并指如剑,直刺苏渐后心命门,指尖凝聚的灵力罡气锐利无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跃迁!”苏渐低喝一声,身躯忽然如鬼魅般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是来到了敖芮背后。
敖芮只觉自己的背后要害仿佛被野兽盯上了一般,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
苏渐这个诡异的技能也是惊住了敖芮的两名高阶护卫,他们牢牢锁定苏渐的气息,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点雪阁内,高阶修士的气息牵引之下,烛火疯狂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扭曲舞动,如同鬼魅。
冷汗在敖芮额角滚落,他缓缓转过身,正对上苏渐那双平静中隐隐带着几分杀气的眼神。
琴案旁的白梅,更是脸色煞白,娇躯微颤,那双清澈的眸子死死盯着苏渐的背影,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恐惧。
她终于明白,为何此人面对敖芮的辱骂却如此平静,真正的高手,不是靠大呼小叫来彰显实力的!
苏渐并未看那两名虎视眈眈的护卫,目光依旧落在敖芮惊骇的脸上,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既然殿下对合作不感兴趣,告辞。”
他的火眼金睛早已看得分明,除了这两名贴身护卫,外面还有皇室护卫力量布置下的天罗地网。
今日便是杀了敖芮,完成斩首行动,自己也难以脱身,不如趁他们震惊之际,先行离开。
至于星砂矿,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
一念及此,苏渐不再多言,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楼梯口。
他的背影在摇曳的烛光下被拉长,平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与莫测。
敖芮僵立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惊怒、屈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在他眼中激烈交织。
他眼睁睁看着苏渐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竟一时忘了再次下令阻拦。
阁内死寂。
只有烛芯燃烧的噼啪声,以及白梅压抑的、细微的呼吸声。
良久,敖芮才猛地一拳砸在紫檀小几上,坚硬的桌面应声裂开一道缝隙。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从牙缝里挤出冰冷彻骨的字句:
“幽冥殿……好,很好!本王倒要看看,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能翻起多大的浪!”
他眼中杀机毕露,那被冒犯的皇权尊严和被无形威胁的怒火,彻底点燃。
星砂矿,已不仅仅是一座矿,更成了他必须碾碎幽冥殿这只“阴沟老鼠”的战场。
眼见点雪阁的灯光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苏渐才长舒一口气,若是他们直接动手,自己还真是不容易脱身。
暗巷的阴影里,夜凝霜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双异色瞳在幽暗中闪烁着冰寒的光。
敖润泽则紧贴着潮湿的墙壁,墨绿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翡翠耳坠在阴影中偶尔反射出一点微光。
当苏渐那裹着灰色斗篷的身影从点雪阁方向转出,融入巷口摇曳的灯笼光影下时,两人立刻迎了上去。
“主人!”敖润泽率先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情况如何?可曾……”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苏渐全身,似乎在确认有无损伤。
夜凝霜没有说话,只是那双异色眼眸紧紧锁在苏渐脸上,仿佛要穿透那层平凡的面具,看清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巷子里弥漫着劣质灯油和潮湿苔藓混合的气味,与点雪阁的幽香形成强烈对比。
苏渐停下脚步,抬手干脆利落地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原本清俊却带着一丝疲惫的面容。
他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方才阁楼里那令人窒息的傲慢与敌意都吐出来。
“如何?”苏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着冷意的哂笑,“还能如何?这位四皇子殿下,架子端得比天高,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在寂静的暗巷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怎么说?”夜凝霜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带着一丝压抑的寒意。
苏渐嗤笑一声,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这个狂妄之徒,说幽冥殿是‘见不得光的鼠辈’,修炼的幽冥煞气是‘上不得台面的邪魔外道’!”
他复述着敖芮的原话,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本质的冰冷讥诮。
夜凝霜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温度瞬间下降,巷子墙壁上的湿气仿佛要凝结成霜。
她没说话,但那双异色瞳中翻涌的寒芒,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达她的震怒。
夜凝霜虽然嘴上对幽冥殿不屑一顾,但更多是源于对夜尘的恨意,这个庞大的宗门终究是她血脉的根源!
敖润泽也倒吸一口冷气,翡翠色的眼眸里满是惊愕与一丝后怕:“他……他竟敢如此口出狂言?主人您是如何全身而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