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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复兴心头一沉,他预料到情况不妙,却没想到已经火烧眉毛。
幸亏自己记挂着这事赶了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深吸一口气,迎着老支书焦灼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道:“老支书,您别愁了,今天晚上,我就把粮食给您运回来!”
老支书当场就懵了,仿佛没听清,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他一把抓住李复兴的手,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此刻竟有些颤抖:“复兴,你……你说的是真的?”
李复兴望着老人眼里的期盼与不敢置信,用力地点了点头:“真的,老支书,您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老支书紧绷的身体才彻底松弛下来,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了。
他紧紧攥着李复兴的手,激动得只会重复一个字:“好,好,好……”
李复兴又跟老支书嘱咐了两句,说自己得赶紧去落实运粮的车辆,便告辞了。
他前脚刚迈出门槛,老支书后脚就像换了个人。
先前那满脸的忧虑顷刻间烟消云散,一股劲头从脚底板升了上来。
他连炕上乱放的烟袋锅子都顾不上理,迈开腿就朝村里的大食堂快步走去。
村里的大食堂是全村人开伙的地方,一排青砖大瓦房,门口那块写着“李家庄大饭堂”的木牌子,字迹都有些模糊了。
这些日子,因为存粮见底,老支书天天让食堂省着做,窝头做得又干又小,粥稀得能当镜子照,村民们肚里有怨气,嘴上却不敢多言。
老支书赶到时,食堂后厨已经升起了炊烟。
食堂的老师傅腰上系着条油光锃亮的围裙,正指挥几个婆娘往大铁锅里加水。
墙角码着几只瘪瘪的麻袋,一看就没多少。
老支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灶前,洪亮的声音盖过了锅碗瓢盆的动静:“今儿的饭,照着以前的好标准做!”
老师傅正用大铁勺在锅里搅和,听见这话,他猛地转过身,眼珠子瞪得像铜铃,满脸愕然地望着老支书:“支书,您没说胡话吧?”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就在前两天,老支书还亲自来后厨,千叮万嘱,粮食不多了,一粒米都得掰成两半花。
这风向怎么说变就变了?
老支书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拔高了嗓门,让后厨的人都能听见:“复兴回来了!李复兴!他打了包票,今晚粮食就进村!”
“李复兴?粮食今晚到?”老师傅念叨了一遍,黯淡的眼神瞬间就亮了。
李复兴在村里是啥样的人?一言九鼎!
他脸上的疑云立刻被狂喜取代,响亮地应了一声:“得嘞,老支书!您就瞧好吧!”
说完,他回身就冲着那几个妇女喊开了:“都听见没?老支书发话了,恢复供应!去库里再扛两袋子玉米面!嫂子们,把那半袋小米也倒出来,今早让大伙儿喝顿稠乎的!”
几个妇女先是面面相觑,随即也醒过神来,个个喜上眉梢,手上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
有人小跑着去仓库,有人拿起笤帚把灶台扫得干干净净。
整个食堂后厨一扫往日的沉闷,连烧火的烟味里都仿佛夹杂着一股子盼头。
老支书背着手站在门口,瞧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听着大家伙儿久违的笑声,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他捻了捻胡须,欣慰地笑了,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天黑后,粮车进村,全村人欢呼雀跃的景象。
太阳升到了正当空,在田里劳作了一上午的李家庄村民们,扛着农具,三三两两地朝大食堂走来。
人人脸上都挂着疲乏,脚步也有些拖沓。
一想到又是那难以下咽的硬窝头和清汤寡水的稀饭,许多人都不自觉地锁紧了眉头。
可一踏进食堂大门,一股久违的浓郁饭香就钻进了鼻孔。
有人眼尖,最先看到了打饭的窗口,顿时眼睛都直了——那儿的大蒸笼里,整整齐齐地码着白黄相间的二合面馒头,个个暄腾饱满。
旁边的大木桶里,浓稠的小米粥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金黄的米油都熬了出来。
“我的天……这是咋了?”一个壮汉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饿花了眼。
队伍最前头的大娘端着碗,看着打饭师傅毫不吝啬地给她舀了一大勺黏稠的米粥,又递给她两个沉甸甸的热馒头,忍不住问道:“师傅,今天这伙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是说粮食不够,要省着吃吗?”
打饭师傅一边忙活一边乐呵呵地回答:“老支书下的令,说恢复老标准!李复兴回来了,说今晚就给村里拉粮食来!”
“李复兴?”
“粮食今晚到?”
这两句话就像一阵风,瞬间吹遍了整个队伍。
人群先是短暂地安静了一下,紧接着便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满身的疲惫似乎都被这好消息给冲走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复兴那小子有能耐!”
“这下好了,肚子有盼头了!”
“那是不是说,往后天天都能吃上这大馒头了?”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有人找了位子坐下,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馒头,面粉的甜香和玉米的粗粮香瞬间充满了口腔。
再喝上一口滚烫的米粥,一股暖流从胃里直达四肢百骸,舒服得让人想哼哼。
食堂里再也没有了前几日的死气沉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喧闹的谈笑声。
人们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李复兴和即将到来的粮食,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希望,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格外香甜。
踏着熟悉的乡间小路,李复兴回到了自家老屋。
院门虚掩着,爷爷正倚在门框上,拿着那杆老烟枪吧嗒吧嗒地抽着,青白的烟雾缭绕着他饱经风霜的脸。
院子里,奶奶正弯腰撒着一把谷物,一群母鸡围着她咯咯地抢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