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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刚漫进紫宸宫偏殿，鎏金烛台上的烛火便被晚风拂得轻轻晃了晃，映得丽昭仪指尖的玉扳指泛着冷光。
她捏着帕子在榻边坐了半盏茶，终究按捺不住，抬手召来殿外候着的小太监。
“你去前殿那边瞧瞧，”丽昭仪声音压得低，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急切，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锦榻扶手，“仔细看看皇上的仪仗往哪个方向去了，别让人察觉，速去速回。”
小太监不敢怠慢，忙躬身应了“奴才遵旨”，踮着脚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连衣摆扫过门槛的声响都压到了最低。
殿内霎时又静了下来，丽昭仪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廊下摇曳的宫灯出神，耳边总绕着晨起时皇上随口提的那句“乔昭仪近日似是清减了些”，心口像堵了团浸了水的棉絮，又闷又沉。
约莫一刻钟的光景，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小太监弓着背快步进来，额角还沾着层薄汗，说话时声音都带着几分发颤：“娘娘，奴才、奴才没敢靠太近——皇上的龙辇走得快，奴才远远跟着看了会儿，那方向……那方向像是往君心殿去的。”
君心殿三个字刚落，丽昭仪脸上的血色“唰”地褪了个干净。她猛地转过身，原本还算温和的眼神瞬间淬了冰，死死盯着小太监，嘴角却扯出抹极冷的笑。
小太监被她这模样吓得心头一紧，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瞥着地上的青砖，生怕触了主子的怒。
“呵，君心殿……”丽昭仪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抬手猛地扫向旁边的紫檀木桌，只听“噼里啪啦”一阵脆响，桌上的青瓷茶盏、白玉茶托连带刚沏好的热茶，全都砸在了青砖地上。
滚烫的茶水溅了满地，碎瓷片四处飞溅，有几片险些擦着小太监的衣角掠过，吓得他身子又抖了抖，额头抵着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好啊，真是好得很！”丽昭仪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眼底的怨怼几乎要溢出来，“本宫还当皇上这些日子待本宫温和，是真的念着几分旧情，原来心里还是心心念念乔瑾那个**人！”
她来回踱了两步，裙摆扫过地上的碎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殿内的宫女们早吓得躲在角落，一个个垂着头，连眼皮都不敢抬，生怕被丽昭仪的怒火波及。
负责伺候茶水的宫女更是脸色惨白，双手绞着衣角，心里直打鼓——方才那套茶盏是皇上前几日特意赏的，如今碎了，指不定要落个什么下场。
“既然他眼里只有那个**人，那就别怪本宫心狠！”丽昭仪突然停下脚步，眼神骤然变得狠厉，她俯身看向地上的小太监，声音冷得像冰，“你起来，去给本宫传个信给李嬷嬷，让她把上次本宫让她备着的那盒‘凝神香’取来，切记，要悄无声息的，别让任何人知道。”
小太监连忙应声“是”，膝行着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出殿门才敢起身，几乎是跑着去传信。
丽昭仪则走到碎瓷边，看着地上狼藉的一片，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的血痕，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乔瑾，这后宫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的。既然皇上护着你，那本宫便让你……再也没法留在皇上身边。”
旁边的宫女们听得心头发寒，却没一个人敢出声，只敢更低地垂着头，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她们太清楚丽昭仪的性子，一旦动了狠念，怕是君心殿那位，要有大麻烦了。
——
次日。
十五的日头刚偏西，翊坤宫的青砖地上已洒了层金红余晖，宫人们捧着鎏金食盒、锦缎靠垫往来穿梭，脚步轻得像踩在云絮上，连说话都压着嗓子。
掌事姑姑周嬷嬷亲自盯着小宫女摆膳，鎏金嵌玉的食盘在紫檀木桌上排得齐整，翡翠羹、水晶虾饺、松仁玉米糕，皆是皇后素日爱吃的几样，最后还特意端上一盅炖得浓醇的燕窝，用银盖轻轻扣住。
“都仔细着点，”周嬷嬷扫过桌上的碗筷，指尖拂过银筷的纹路，声音里带着几分郑重，“今儿是十五，皇上必定要过来，谁也不许出半分差错。”
宫女们忙躬身应“是”，有个小宫女刚要伸手擦桌边的浮尘，被周嬷嬷眼疾手快地拦住：“用细绢擦，别刮花了桌角的描金。”
殿内的烛火早早燃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缠枝莲纹的窗纱，将殿内的一切都衬得格外柔和。
皇后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串珍珠手钏，目光却落在窗外的石榴树上——那树还是她刚入中宫时，皇上亲手栽的，只是不知今夜，他会不会像从前那样，陪她多说几句话。
约莫戌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皇上驾到——”
皇后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正红宫装，走到殿门口迎驾。
君景珩一身明黄常服，身姿挺拔，只是眉宇间似有几分淡淡的倦意。他见了皇后，微微颔首：“皇后久等了。”
“皇上日理万机，能过来便是恩典，”皇后屈膝行礼，声音温和，抬手引他入内，“臣妾已让人备好了膳，都是皇上从前爱吃的几样，您瞧瞧合不合口味。”
君景珩走到桌边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色，视线在那盅燕窝上顿了顿：“皇后有心了。”他拿起银筷，夹了口水晶虾饺，慢慢嚼着，殿内一时只有碗筷轻碰的声响，气氛竟有些微妙的安静。
皇后坐在他对面，见他神色淡淡，心里难免有些发沉，却还是柔声开口：“今儿下午瞧着外面的雪景甚好，臣妾本想着，若是皇上得空，晚膳后能陪臣妾去走一走，赏赏月色。”
君景珩夹菜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皇后，眼底的倦意稍显：“今**了一下午奏折，有些乏了，赏月之事，改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