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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贵嫔在殿内踱来踱去，绣鞋踩过光洁的金砖地，发出急促的轻响。
她指尖无意识绞着帕子，帕角已被汗湿了大半，目光扫过妆台上的银镜、窗边的玉如意，最后死死钉在腕间那只莹白的羊脂玉镯上。
“这……这镯子是太后娘娘去年赏的，说是暖玉养人……”她抬手摩挲着玉镯冰凉的表面，声音发颤，眼底满是挣扎，“可昨日家书里，娘又开始催促了，还说昨日再凑不出银子，怕是……”
话未说完，喉间便涌上一阵哽咽，她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多了几分狠绝，“罢了！人命总比这些身外之物金贵！”
她一把褪下玉镯，玉镯从腕间滑落，“当啷”一声撞在描金托盘上，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宁贵嫔将托盘推到贴身宫女青禾面前，指尖仍在微微发抖：“你拿着这个，去宫外找上次托人打听的那家当铺，务必把价钱谈高些。”
青禾慌忙上前，双手小心翼翼托住托盘，看着那只纹路细腻的玉镯，脸色发白：“小主，这可是太后娘**赏赐，若是被人知道……”
“知道什么？”宁贵嫔猛地提高声音，又迅速压低，语气里满是焦躁与无奈，“如今我在宫里孤苦无依，既无家世可依，又无银钱傍身，难不成要看着我娘和弟弟在宫外受苦？”
她攥住青禾的手腕，眼神恳切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是我宫里唯一可信的人，这事只能托你去办。切记，一定要悄悄去，找个僻静的角门出宫，当铺里莫要提我的身份，只说是普通官家小姐的私物。”
青禾看着宁贵嫔眼底的红血丝，心头一软，用力点头：“小主放心，奴婢省得轻重。奴婢这就去换身素净衣裳，从西边的角门走，快去快回，定不让旁人察觉。”
“还有。”宁贵嫔叫住转身要走的青禾，从妆台抽屉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塞进她手里，“路上若是遇到盘问，就说去给我买宫外的糖蒸酥酪，这碎银你拿着当幌子，也买些点心回来，免得空手而归引人怀疑。”
青禾接过碎银，指尖传来银子的凉意，她屈膝行了一礼：“奴婢记下了，小主在殿内安心等消息，奴婢一定尽快将银子取回来。”
待青禾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宁贵嫔才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空荡荡的手腕，眼眶终于红了。
她喃喃自语：“娘，弟弟，再等等，银子很快就有了……”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猛地抬头，心头一紧：“是谁在外头？”
门外传来小太监怯生生的声音：“回宁小主，是内务府的人，来问小主今日是否需要添些炭火……”
宁贵嫔脸色微变，连忙定了定神，扬声道：“不必了，本宫殿内不冷，你们退下吧！”待脚步声远去，她才松了口气，只觉得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如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半点差错也出不得。
今日天朗气清，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院墙边的紫藤萝垂着串串淡紫花瓣，连空气里都浸着暖融融的甜香。
乔瑾披着件月白绣兰纹的披风，正慢悠悠地沿着抄手游廊散步，绿萝提着食盒跟在身侧，两人还说着昨儿御花园新开的牡丹该去赏玩一番。
转过通往西跨院的转角时，乔瑾刚伸手想去够廊下垂落的紫藤花，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砰”的一声闷响，她整个人被撞得往后踉跄了两步，披风的系带都松了半截。
“娘娘！”绿萝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扶住乔瑾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几分急意，“您没事吧？”
随即对着面前躲在地上的宫女训斥道：“走路怎么这般冒失！冲撞了宸嫔娘娘你好大的胆子！”
乔瑾稳住脚步，揉了揉被撞得发疼的肩膀，抬眼便见撞她的宫女正蹲在地上，慌慌张张地捡着散落一地的东西——一支嵌着碎红宝石的金步摇滚到了廊柱边，一对溜圆的东珠耳坠沾了些尘土，还有个缠枝莲纹的银匣子敞开着，里面竟还露着半块成色极好的玉佩。
这些首饰用料精致，一看便价值不菲，绝非寻常宫女能拥有的物件。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是奴婢走得太急了，没看清路，冲撞了娘娘，求娘娘饶命！”那宫女一边捡，一边不停道歉，声音里满是慌乱，指尖捏着金步摇时还在微微发颤。
乔瑾看着她低垂的发髻和熟悉的青绿色宫装，心里正犯嘀咕，待宫女捧着一堆首饰站起身，抬头露出脸时，她忽然眨了眨眼——这不是宁贵嫔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青禾吗？
前几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时，她就跟在宁贵嫔的身后，她还端过茶来，乔瑾对她清秀的眉眼还有些印象。
“原来是青禾姑娘。”乔瑾的声音温和，没有半分怒意，只是目光轻轻扫过她怀里的首饰，“你这是要往哪儿去？怎的这般匆忙，还带着这些东西？”
青禾听到“青禾姑娘”四个字，身子猛地一僵，捧着首饰的手紧了紧，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她下意识地将怀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屈膝行了个仓促的礼：“宸……宸嫔娘娘是奴婢眼拙，没认出您来。奴婢……奴婢是替贵嫔娘娘去取些旧物，路上走得急了些，冲撞了您，还望您恕罪。”
绿萝在一旁皱了皱眉，声音带了点冷意：“取旧物？哪有取旧物带着这么些金簪玉佩的？再者说了，就算再急，也该看着路走，若是撞着的不是我家娘娘，是宫里其他位分高的主子，你担待得起吗？”
青禾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是奴婢失察，奴婢下次定然注意。只是……只是贵嫔娘娘还等着用东西，奴婢得赶紧过去，就不跟宸嫔娘娘多礼了，改日奴婢再亲自来赔罪！”说罢，她不等乔瑾再开口，抱着首饰就想绕开她们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