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亿年往沈渡背后藏了藏。明明怕的要死,却好奇地一看再看。女鬼的手腕上拴着一根铁链。铁链很粗糙,不像是在铁匠铺子里打的。赤脚,脚上也拴着铁链,比手腕上的那根要粗一些。
女鬼的手腕和脚腕都有被磨破的痕迹,生前定是被人囚禁了很久。
慕笙勾勾手指,女鬼被红线拽到跟前。徐亿年哇哦一声,吓得捂着脸蹲在地上。慕笙走到女鬼跟前,问她:“你是那宅子里的姑娘?是被李瑞害死的?”
女鬼轻轻摇头,颤抖着说:“我是被我父亲和继母害死的!”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女鬼名叫温冬花,是温家村村长温少平的大女儿。九岁之前,她过得很幸福。父亲是村长,母亲承袭了祖父的医术,是村里唯一的医女。皇家公主什么样她不知道,但她是温家村的小公主,人人待她都很和善。若不是母亲心善,将那个名叫孟红菱的女子捡回来,他们家也不会遭逢变故,她也不会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慕笙:“那个孟红菱是你的继母?”
温冬花轻轻地点了点头。
母亲是在外出采药时遇见的孟红菱,彼时的她,浑身是伤,正拿着一根绳子上吊。母亲医者仁心,将其救下。她谎称自己是青州府孟家的女儿,被一个男人骗了身子,又遭抛弃。若只是如此就罢了,偏生她有了身孕,被孟家所不容。
爹娘命小厮将她带到山上遗弃,为的便是让她自我了断,免得污了孟家门楣。她确实有了身子,又哭得楚楚可怜的。母亲心软,好生安慰了一番后,将她带回温家。
沈渡抓住女鬼话里的重点:“青州府孟家,可是那个靠贩卖米粮发家,后被一把大火覆灭的孟家?”
女鬼点头:“回大人的话,就是那个孟家。”
沈渡盯着女鬼:“你方才还说了两个字,谎称。”
当着慕笙的面,女鬼不敢说那些假的鬼言鬼语,从她口中吐露的必是真话。女鬼点头,告诉他们。那个孟红菱压根儿不是孟家的女儿,而是孟家的丫鬟。她和孟家的管家相互勾结,暗中谋划,想要夺取孟府的一切。幸得孟老爷机警,拆穿了他们的阴谋。孟管家被绳之于法,孟红菱则逃过一劫。
她不是被小厮丢到山上的,是被孟老爷派出的家丁追到山上的。一路颠簸,又在山上躲了三日。因挨不住饥饿,怕自己被活活饿死,这才解下腰带**。
沈渡:“你是何时知道这些的?”
温冬花:“将死之际。”
沈渡:“是这个孟红菱自己告诉你的?”
温冬花:“是,是她自己告诉我的,用那种得意的,炫耀的口吻。她没有必要骗一个将死之人,说的应该是真话。”
沈渡:“继续吧!”
温冬花看了眼捆在身上的红线,盘着腿,慢慢坐下。孟红菱命好,遇见了母亲。母亲先是救她性命,而后被她的谎言所蒙蔽,将她带回家中。知她无处可去,一时心软,就让她留在家里养伤,顺便养胎。
母亲醉心医术,时常在外与人看诊,她又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浑然不知孟红菱何时与父亲勾搭到一处。
慕笙:“同住一个屋檐下,你与你的母亲竟未发现丝毫异常?”
温冬花:“那倒也不是!”
母亲将孟红菱带回温家后,孟红菱说她不想生下负心汉的孩子。母亲不知孟红菱的过往,亦不知她是在说谎,更不知她腹中的孩子是孟管家的。见她可怜,又以死相逼,便给了她一副汤药。没曾想,她竟当着父亲的面哭诉,说母亲误将保胎药拿成了落胎药,害她没了肚子里的孩子。
父亲信了,与母亲发生争执,无论母亲怎么辩解,父亲都不相信。是啊,谁能相信一个偶然相识的人,会用肚子里的孩子去陷害她的救命恩人?母亲百口莫辩,在村子里的名声也差了很多。外祖听说后,让舅舅来将母亲带回了娘家。
本意是见不得母亲受委屈,结果却成全了孟红菱和父亲,让他们的感情变得越发稳固。
徐亿年自沈渡背后探出头来:“后来呢?你母亲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想不开**了吧?”
温冬花:“我母亲是医者,不是那般脆弱的人。况且还有我外祖父一家在,他们都相信我的母亲绝不会将保胎药拿成落胎药。舅舅让人暗中调查,孟红菱担心她在孟家的事情被人查出,主动认错,说她误会了母亲。
沈渡:“误会?这种事情如何误会?”
温冬花叹了口气:“她求我母亲时,我母亲被迫答应了。然她终究还是不忍心,且怕孟红菱后悔,等了两日才将药给她。给她药时,只问了一句想好了吗?她点了点头,未曾回答。孟红菱便以此作为为自己辩驳的入口。她说她虽然提过,但母亲给她药时并未说那是落胎药,让她误以为是保胎药,煎煮后跟往常一样服用。她说不要孩子那话是一时冲动之下提的,她压根儿没想过将孩子落掉,说孩子也是一条命,来到她腹中便是缘分。”
红口白牙的,被她这么一通胡搅蛮缠,看似是她承认错误,实则是母亲有苦难言,无法彻底洗清。孟红菱这个人不仅狠毒还聪明,以退为进,离开温家。她走了,留给母亲的是各种猜测与议论。他们温家,再没有从前那般平静的日子。先是母亲,因为孟红菱的事情被村里人说三道四。接着是父亲,也常因为孟红菱的事情与母亲发生争吵。
慢慢的,母亲不再出去给人看病,而是整日待在家里。待到他们察觉出不对时,母亲已经抑郁成疾,病入膏肓,连外祖父都没办法给她施针用药。
温冬花咬着牙:“死前我才知道,母亲的那些谣言都是孟红菱唆使人在暗中传的。她与父亲早有首尾,所谓的离开温家不过是父亲给她找了一个更好的去处,就连母亲的病,也是他们暗中下毒所致。可怜我的母亲,一生施药救人,却被她救回来的毒蛇活活害死。”
事情发生时,温冬花还小,加之母亲从未在她跟前提过这些,以至于父亲迎娶孟红菱做继母时她还有些高兴。因为孟红菱跟母亲一样温柔漂亮,且住在温家的那段时间对她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