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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个字,如昆山玉碎,清冷决绝,掷地有声,又带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飘散在“问心崖”之上。
林子墨演的墨尘,身体猛地一僵。
他攥紧的双拳,指节过度用力,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手背青筋虬结。
不甘、愤怒、无力、迷茫,统统凝聚在他微微颤抖的身体里。
他想反驳,想嘶吼,想问一句“为什么”。
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
“你之道,非我”,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现场一片死寂。
连调试云雾特效的风机声,都显得格外遥远。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那一袭月白道袍的刘泽言,和跪伏在地的青灰身影林子墨身上。
“咔!”
王敬国吼出这个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他猛地从监视器后站起身,动作太急,差点甩飞对讲机。
这一声“咔”,如同解禁。
林子墨肩膀猛地垮下,额汗顺着脸颊滑落。他大口喘气,好半天才撑着膝盖慢慢站起,眼神还有些涣散。
刘泽言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属于清衍的疏离感淡去不少,恢复了几分刘泽言本人的温和。
王敬国大步流星从监视器后奔出,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上刘泽言的肩膀,又转向林子墨。
“子墨!你最后那个反应,想不通、不服气又不得不认的状态,绝了!”
他转向刘泽言,“泽言,你那句‘你之道,非我’,神来之笔!那份悲悯下的决绝,仙气!真正的仙气!”
王敬国脸膛发红,有些语无伦次。
他拍戏多年,这种互相飙戏到让全场屏息的场面,不多。
“王导,是子墨哥带得好。”刘泽言看向林子墨。
林子墨此时也缓过神,他望着刘泽言,眼神复杂。
半晌,他挤出一句:“泽言哥,你刚才……真的吓到我了。我感觉自己就是墨尘,被你那几句话压得喘不过气。”
这不是恭维。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一个声音响起,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场:“王导,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众人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休闲合体,气质沉稳的年轻男人,在一众工作人员略带敬畏的目光中,缓步走来。他身边只跟着一个干练的助理,手里提着几个大保温袋。
王敬国一愣,随即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陆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他连忙招呼人搬椅子。
来人正是星河娱乐的老板,陆远。
刘泽言和林子墨也立刻看过去。
“陆总。”刘泽言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陆总好。”林子墨礼貌问候。
陆远对二人点了点头,目光在刘泽言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他转向王敬国:“路过附近,顺道过来看看。刚才那场戏,我看完了。泽言,子墨,非常出色。”
他刚才站在外围,看得清清楚楚。
刘泽言的进步,远超预期。林子墨能接住戏,爆发出能量,也实属不易。
王敬国一听,更高兴了:“陆总也觉得好?不瞒您说,这两个小子,真是给我惊喜!尤其是泽言,他对清衍这个角色的把握,啧啧,有时候我都觉得他是不是被哪个老神仙附体了!”
陆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看向刘泽言。
“清衍这个角色,不好演。仙风道骨,又要有极淡的人的温度。你那句‘你之道,非我’,层次很丰富。对墨尘执念的否定,对这份执念背后原因的一丝了然,甚至还有一点……惋惜?”
刘泽言心中微动。
陆远竟能从一句台词里听出这么多。
他认真点头:“陆总说的是。张松年老师指导过,清衍并非无情,而是看得太透。他知道墨尘的道与他不同,强扭,只会适得其反。所以,是点醒,也是……放手。”
“说得好!”王敬国一拍大腿,“就是这个意思!泽言悟性高啊!”
林子墨在一旁听着,心中对刘泽言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天儿这么热,大伙儿都累了吧?” 陆远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装,气质依旧沉稳,他下巴微扬,示意身边那位手里提着好几个大保温袋、瞧着就干练的助理,“给大家弄了点儿下午茶,解解乏。”
助理手脚麻利地拉开保温袋的拉链,一股子混合着冰镇饮料特有凉气和点心甜香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里头码得整整齐齐的,是各种瞧着就**的冰镇果茶、咖啡,还有几盒包装精致的小西点。
“哇——陆总万岁!”
“可算能歇口气了,谢谢陆总!”
片场里那些先前还紧绷着神经的工作人员,一听有吃的喝的,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睛都亮了,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整个片场先前那种因为拍重头戏而凝滞的严肃劲儿,一下子就散了大半,活泛了不少。
“哎哟喂,陆总,您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太周到了!” 王敬国那张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的脸膛上,笑容咧得跟朵盛开的向日葵似的,蒲扇般的大手直摆,热情得不得了。
陆远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沉稳模样,只轻轻摆了下手,目光在刘泽言身上温和地停了一瞬,才又落回到王敬国身上,“应该的。王导,泽言这孩子在剧组,还得您多费心指点。”
“陆总您就擎好吧!” 王敬国“嘭嘭”拍着自个儿厚实的胸脯,嗓门洪亮得山头都能听见回音,“泽言这小子,那是顶呱呱的好苗子!不光肯下功夫琢磨戏,脑子也灵光得很,做人更是没得说,敞亮!我待见他!您放心,后头那几场硬仗,我还得指望他给我扛大梁呢!”
陆远又和刘泽言、林子墨分别聊了几句,询问拍摄进度和身体状况。
刘泽言能感觉到,陆远这次来,不仅是探班,更像一种无声的肯定和支持。
“下一场是清衍在藏经阁指点墨尘的戏。”王敬国看了看场记板,“情绪上会比刚才缓和,但对两位内心戏的要求更高。墨尘的不解和追问,清衍的点拨和引导,需要更细腻的表演。”
他顿了顿,看向陆远,又看看刘泽言和林子墨。
“刚才那场,算是把你们俩的状态都顶到巅峰了。休息半小时,好好调整,酝酿酝酿。尤其是子墨,”王敬国的手指点了点林子墨,“下一场,你要演出那种‘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并且感觉你说的都是对的,只是我还想再挣扎一下’的劲儿。”
林子墨咧了咧嘴,是个苦笑。
王敬国哈哈一笑,转向陆远,语气认真几分。
“陆总,这小子,下一场,您可得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