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十四章 兄弟办事,你放心
王石头长这么大,都没摸过这么多钱!
他爹娘一年到头在地里刨食,累死累活,刨去一家人的吃喝嚼用,到年底能攒下几十块钱就烧高香了。
“让你拿着就拿着!磨叽啥!”
马卓把他的手合拢,用力按了按。
“这是给你买材料的钱!明天开始,你就得撒开腿跑起来了。”
“除了砖瓦,还得买木头、石灰、沙子、水泥,哪样不得花钱?我这几天还得忙别的,这些事就都交给你了。”
“钱你先拿着,不够了再跟我说,或者跟我娘说。”
王石头捧着那六张崭新的大钞,手都有点抖,心里头又是激动又是惶恐。
卓子这是把盖房这么大的事,连带着这么多钱,全都托付给他王石头了啊!这份信任,比泰山还重!
“卓子,这,这也太多了……”
王石头声音都有些发颤,感觉舌头都捋不直了:“我,我怕我弄不好,给你糟蹋了……”
“有啥弄不好的?不就是跑跑腿,买买东西,跟人打打交道嘛。”
马卓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石头,别让我失望!”
“嗯!”
王石头看着马卓那无比信任的目光,心里一股热 流涌过,用力地点了点头,把那六十块钱仔仔细细地折好,揣进自己最贴身的内兜里,还反复拍了好几下。
“卓子!你放心!这钱,我保证全都给你花在刀刃上!绝对不会让人坑了去!这房子,我保证给你盯得牢牢的!出不了一点差错!”
“行!有你这句话就行!”
马卓彻底放下心来,欣慰地点点头。
把钱交给石头,他确实放心。
上辈子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都能毫不犹豫替他挡子弹的兄弟,这辈子这点钱算什么?
他信得过石头的为人,更信得过这份过命的交情。
“那你先回吧,明儿一早我过去寻你,咱俩再碰个头,合计合计买料的事儿。”
马卓冲王石头摆摆手。
“好嘞!那我颠儿了啊!”
王石头响亮地应了一声,朝着自己家那方向走去。
送走了王石头,马卓这才转过身,准备进院子。
这时候,堂屋里头,张显菊已经手脚麻利地把他从县城捣腾回来的那些东西归置得七七八八了。
那台崭崭新、白得晃眼的雪花牌冰箱,被她用湿抹布擦了三四遍,里里外外都锃亮,小心翼翼地摆在了堂屋靠墙最碍事又最能让人一眼瞅见的地方。
家里头冷不丁多了这么个稀罕的大家伙,张显菊心里头既觉得新鲜得不行,又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总觉得这白乎乎、方方正正的铁疙瘩,跟这黑黢黢歪歪扭扭的土坯房搁一块儿,咋瞅咋不得劲儿,跟个大姑娘错嫁了穷小子似的。
她把马卓捎回来的那一大扇带着板油的猪肉,用菜刀仔细地分割成几块,留下当天晚上要炒菜的一小条,剩下的都用干净的油纸一层层包好。
整整齐齐地码进了冰箱底下那层凉飕飕的格子里。
还有那些其他杂七杂八的吃食蔬菜,全都塞进去。
瞅着冰箱里头慢慢被塞满当,她心里头那点因为儿子大手大脚花钱而升起的肉疼和不安,也渐渐被一种新奇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给盖过去了。
有了这玩意儿,往后家里的饭菜,不用再提心吊胆怕放馊了、放坏了,糟蹋了好东西。
拾掇完吃的,她又围着这白得发亮的大件儿转了两圈,总觉得上头光秃秃的,少了点啥,配不上它的金贵。
她歪着头琢磨了半晌,转身回了自己那屋,在炕梢的旧木箱子底下,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块压箱底的宝贝。
一块当年她从娘家陪嫁过来的绣着几朵精致荷花的浅蓝色绸缎方巾。
这块方巾料子是真好,滑溜溜的,听说是啥真丝的,她一直舍不得用,压了这么些年,还跟新的一样,没褪色也没抽丝。
她把方巾仔细地抖搂开,轻轻地盖在了冰箱顶上。
雪白的冰箱顶上盖着块淡雅的绣花方巾,虽然搁在这土坯房堂屋里,显得有点驴唇不对马嘴,可张显菊自个儿瞅着,却觉得顺眼多了,心里也舒坦了,好像只有这样,才对得起这死贵死贵的电匣子。
忙活完这些,她这才腾出手,开始收拾马卓扔在炕上的那个大背篓和鼓鼓囊囊的麻袋。
背篓已经空了,麻袋里还沉甸甸地装着些零碎玩意儿。
她把麻袋解开,伸手进去一样样往外掏,准备归置好。
刚掏了两下,就摸到了几个硬邦邦、凉丝丝的小盒子。
拿出来借着门口的光亮一看,是两盒崭新的百雀羚雪花膏,圆圆的扁盒子,上面印着几只喜鹊,还有两盒小铁皮盒子装的蛤蜊油,油亮亮的。
张显菊拿着这两样东西,手顿在了半空,愣了一下。
这是,卓儿买给她的?
她拿起一盒雪花膏,指甲小心地抠开盖子,一股子熟悉的、淡淡的清香立马钻进了鼻子。
这味儿,是她年轻时候用过的牌子!
那时候她还在城里念书,也是个爱俏的小姑娘,会偷偷省下几毛钱的饭钱,买上一小盒,晚上睡觉前偷偷在脸上、手上抹一点点,香喷喷的。
后来,后来嫁到这穷山沟里,日子过得跟黄连水似的,一天比一天苦,别说这香喷喷的雪花膏了,就是洗脸洗衣服的粗肥皂都舍不得多用。
她这双手,早就在长年累月的地里活计里磋磨得跟老树皮似的,又粗又糙。
一到冬天,那口子裂得更深,一道一道的,往外渗血珠子,碰一下都钻心地疼。
卓儿这孩子,他咋还记得给她买这个?
张显菊心里头猛地一酸,又像是被啥热乎乎的东西给填满了,堵得慌。
后面,她又从袋子里掏出了两块用蜡纸包着的、方方正正的东西,剥开一看,是两块带着浓郁香味儿的蜂花牌檀香皂。
这肥皂,一看就不是她们平时用的那种碱水大、烧手的土肥皂,闻着就香得不一样,金贵着呢!
拿来洗脸洗澡,那得多舒坦?
看着手里这些零零碎碎、不值几个大钱,却明显是儿子用了心思给她和妞妞挑的小玩意儿,张显菊再也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