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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小王八羔子
一个腰里系着油腻围裙的中年婆娘探出头来，正是王铁山的老婆，大伙儿都喊她铁山嫂子。
估摸着是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出来瞧瞧。
她一抬眼皮，瞅见是马卓站在门口，先是愣了那么一下，随即，那眼神儿就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直勾勾地盯上了马卓手里提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那袋子看着就不轻巧，还往下坠着，隐约间，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肉香顺着夜风就飘了过来，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直打滚。
铁山嫂子心里头立马就活泛开了。
马家这小子，以前不是傻不愣登的吗？
这阵子风言风语的，说他好了，还走了**运发了笔小财，把王大富那老小子都给收拾得服服帖帖，邪乎得很！
他这大晚上不睡觉，提溜着一包肉上门，这是唱的哪一出？
莫不是，来送礼求着办事儿？
这年头，肉可是硬通货！
比那毛票子实在多了！
她家老王虽说是个电工，可一个月那仨核桃俩枣的工资加上抠抠搜搜的工分，也就勉强填饱肚子，平日里想闻个荤腥味儿都难。
这一包肉，怕不是得有好几斤！
她这心里跟猫抓似的，脸上立马就堆满了菊 花褶子，往前迎了两步。
“哎哟喂！这不是卓儿吗？瞧这大黑天的，有事儿啊？”
马卓稳稳当当往前走了一步，脸上挂着笑，大大方方地把手里的布袋子往前一递。
“婶子，我来找王叔唠唠嗑，说点事儿。”
“也没啥好东西，一点心意。”
铁山嫂子一听这话，脸上的褶子笑得更深了。
嘿！真是来送肉的！
她赶紧伸出油乎乎的手接过来。
嚯！入手沉甸甸、油汪汪的，这分量，指定错不了！起码两斤打底！
“哎哟！你看你这孩子！来就来呗，还提溜啥东西！太见外了！快快快，屋里坐，屋里坐！”
她侧着身子，恨不得把马卓直接拽进院里，一边扭头就扯着嗓子冲黑灯瞎火的屋里头喊：“他爹！他爹！快出来！卓儿来了！提着肉来的！”
话音刚落，堂屋的门帘子哗啦一掀，一个穿着皱巴巴蓝布褂子、头发有点像鸡窝的中年汉子趿拉着鞋走了出来，可不就是王铁山。
王铁山手里还攥着把锈迹斑斑的扳手，脸上带着点迷糊劲儿。
“谁啊大晚上的，哦，是卓儿啊。”
他瞅见马卓，也明显愣了一下，有点意外。
铁山嫂子三步并作两步凑到他跟前，赶紧把那沉甸甸的肉袋子举到他眼前晃悠，眉飞色舞，跟捡了元宝似的：“卓儿给拿来的！肉！闻闻！让你尝尝鲜！”
王铁山低头一瞅，那熟悉的肉香味儿直冲天灵盖，口水不自觉地就咽了一下。
“嗬！这……这……”
他咧开嘴，露出有点发黄的牙，也顾不上问啥事儿了，连连点头哈腰：“行，行！好小子！卓儿，快，快进屋，屋里坐！”
这小子，是真脱胎换骨了？不光不傻了，还这么懂事理，会来事儿！
两口子那个热情劲儿，就跟迎接贵客似的，一左一右把马卓往堂屋里让。
王铁山家屋里收拾得倒还算利索，就是光线忒暗，墙角拉了个灯泡，估计也就十五瓦。
屋当间摆着张油光发亮的八仙桌，桌上还乱七八糟摊着些电线头子、黑胶布、螺丝刀啥的，看来王铁山刚才正捣鼓家伙事儿呢。
靠墙那土炕上，坐着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瞅着也就六七岁的光景。
正攥着个木头疙瘩削的小破枪，嘴里“啪！啪！哒哒哒！”地配着音，玩得不亦乐乎。
这小子是王铁山两口子的宝贝孙子，小名叫狗剩。
儿子儿媳妇都在外头工厂上班，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趟，就把这小祖宗扔给了老两口带。
隔辈亲，亲上加亲，老两口把这孙子惯得跟个小皇帝似的，在家里说一不二。
狗剩看见来了个生面孔，一点也不认生，把小木枪往炕上一撂，歪着个小脑袋瓜，滴溜溜地打量着马卓。
突然，他小手一指马卓，奶声奶气地就嚷嚷开了：“我知道你！你是马**！”
这话一秃噜出来，屋里的空气瞬间冻住了。
王铁山的脸腾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
铁山嫂子脸上那菊 花般的笑容也僵住了，嘴角抽搐了两下。
“狗剩！你个小兔崽子瞎说啥呢！”
王铁山一步蹿过去，抬手就照着狗剩那肉墩墩的**蛋子啪啪拍两下，看着响亮，其实没使多大劲儿。
“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许乱叫！这是卓儿哥哥！快，叫哥哥！”
狗剩**挨了打，委屈得小脸涨得通红。
但瞅见爷爷瞪得跟铜铃似的眼睛，还是没敢犟嘴，瘪着小嘴挤出俩字儿：“哥哥……”
马卓站在原地，脸上啥表情没有，淡淡的。
对这小屁孩的童言无忌，他还真没往心里去。
自个儿以前啥德行，这村里哪个不知道？
躲也躲不过。
他现在也犯不着跟个连话都说不囫囵的小毛孩子置气。
狗剩刚被迫叫完哥哥，小鼻子使劲抽了抽，贼溜溜的小眼神就瞟到了奶奶手里那个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布袋子。
他猛地挣脱开爷爷的大手，小胖手指着那袋子就开始尖叫：“肉！肉！我要吃肉肉！奶奶，我要吃肉肉！”
那声音，又尖又亮，带着一股子不给吃就地打滚的蛮横劲儿。
“哎哟我的小祖宗！”
铁山嫂子赶紧把那宝贝肉往身后藏了藏，脸上堆着笑哄着：“好好好，吃肉，吃肉，奶奶这就给你拿去煮熟了吃，啊？你先自个儿玩会儿枪，乖。”
她太知道这小霸王的德性了，闹起来能掀翻屋顶。
赶紧提溜着肉，连拉带拽地把还在哼哼唧唧的狗剩弄出了堂屋，往灶房去了。
屋里头，一下子就剩下王铁山和马卓两个人。
没了小孩子的哭闹和尖叫，瞬间清静了不少。
王铁山老脸还有点挂不住，搓着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讪讪地开口：“卓儿啊，你，你别跟那小王八羔子一般见识，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嘴上没把门的，让你看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