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有人甚至开始怀疑,冀平休是不是老糊涂了。
可当他们触及到冀玄羽那冰冷、锐利的目光时,又立刻偃旗息鼓,不敢多言,更不敢质疑。
冀平休的几个儿子也纷纷站出来表示支持,一个个义正言辞,慷慨激昂。
“父亲大人深明大义,我等自当追随!”
“我等愿将封地内的所有兵马,全部交还朝廷,绝无二心!”
“但凭陛下一句话,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反正他们也没什么雄心壮志,更不想领兵打仗。
对他们而言,军队就是一个烧钱的玩意,不仅没用,还浪费钱粮。
不如交出去,落个清闲自在,安心做个太平王爷,享受荣华富贵。
有冀平休带头,再加上他的几个儿子推波助澜,削藩之事,似乎已成定局,板上钉钉。
剩下的,就是传旨给那些远在边疆,未能参加朝会的藩王了。
群臣们面面相觑,心中跟明镜似的,一个个心知肚明。
这一切,显然都是冀玄羽早就策划好的一场大戏,一出精心设计的“鸿门宴”。
只是,女帝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她这一招,看似高明,实则凶险万分。
难道她就不怕激怒那些手握重兵、野心勃勃的藩王吗?
要知道,这次可不是分封令,而是要了他们的命根子!
是要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
藩王们会怎么想?
面对如此绝境,他们除了起兵造反,还能有什么选择?
造反几乎是必然的!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乱世出英雄,时势造英雄!
有些人开始盘算着,是不是该提前做些准备,寻找新的靠山,为自己谋一条后路了。
毕竟,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冀玄羽并不知道手下这些臣子的小心思,更不会在意他们的想法。
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对眼前的局面非常满意。
削藩进展如此顺利,完全在意料之中,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奏折,缓缓展开,动作优雅而从容。
“既然宗亲们如此深明大义,一致赞同削藩,寡人难以推辞,更不能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忠心。”
冀玄羽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毕竟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家和万事兴。”
“诸位交出了兵权,为朝廷分忧,为百姓造福,朕也不能白拿,更不能让大家吃亏,总要有所表示,有所补偿。”
接着,冀玄羽便将从尤澜那里学来的“开源节流,底薪绩效岁末赏”的方案,一五一十地公布了出来,每一个细节都解释得清清楚楚。
当听到年末会有一笔高达一百马崔粮食的“岁末赏”时,在场的藩王们顿时眼睛都红了,一个个激动得浑身颤抖,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仿佛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
一百马崔!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要知道,一个藩王一年的俸禄“不过”六千石,这已经足够他们锦衣玉食,过上奢华的生活了。
一百马崔,相当于“天府之国”川蜀地区一年的全部赋税!
这是何等惊人的一笔财富!
女帝虽然削减了他们一半的俸禄,看似吃了亏,但实际上,却给了他们一份天大的厚礼,一份无法拒绝的诱惑!
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疯狂!
有了这笔钱,他们就可以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甚至……
一些人眼中闪过一丝野心勃勃的光芒。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诱惑冲昏了头脑。
反对的声音,还是如期而至,虽然微弱,但却坚定。“陛下万万不可啊!”
户部尚书宗无竟快步出列,纻丝绯袍在金砖上划过一道暗沉的弧线,他腰间的玉带微微晃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诸侯他不敢动,权倾朝野的司马家他更惹不起。
但今天这事儿,他必须争!
宗无竟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事儿首先就跟他主管的户部脱不了干系。真要出了什么岔子,他这个户部尚书首当其冲,谁也保不了他。
其次,国库?
呵!
别说跑马了,耗子进去都得**泪出来!
就这,还想让他掏一百马崔出来给藩王发“岁末赏”?
皇上您动动嘴皮子倒是轻松,臣下们可不得跑断腿、愁白头?
宗无竟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眼下这局面,无论如何他都得站出来反对。成了,那是他力挽狂澜,为国为民;败了,史书上也得给他记上一笔“忠言直谏”的好名声。
再说了,女帝这明显是想借机削藩,万一将来真有藩王得了势……他这举动,怎么也算得上是“雪中送炭”了吧?
宗无竟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见风使舵的本事。
这种一箭好几只雕的好事,**才不干!
想到这,他腰杆挺得笔直,原本还有些佝偻的身形,此刻竟也显得伟岸起来。
宗无竟清了清嗓子,声若洪钟:
“陛下!大衍刚遭大旱,城外灾民尚有百二十万,眼下正是与民休息、固本培元之时啊!”
他顿了顿,眼角的余光悄悄瞥向龙椅上的女帝。
“大衍各州县,税赋徭役,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年不过千马崔。这还是风调雨顺、四海晏平的时候!”
宗无竟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可如今,陛下您金口一开,就要赏赐给藩王们一百马崔!臣斗胆问一句,这么多粮食,户部从哪儿变出来?难不成要臣把这把老骨头拆了去换吗?”
他猛地抬头,直视冀玄羽,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反正女帝最多也就是动动嘴皮子,骂几句难听的。
总不能把他拖出去砍了吧?
想到此处,宗无竟心中竟然还有一丝期待。
要是女帝真能下旨砍了他,那他可就名垂青史了!
“应尚书所言极是,忠心可嘉。”
冀玄羽的声音响起,语气平和,不带一丝怒意。
宗无竟愣了愣,剧本好像不太对啊!
他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呢?
怎么就……风轻云淡地揭过了?
难不成,女帝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宗无竟心里七上八下,更加忐忑不安。
“赐牌匾一块,以彰其忠。”
冀玄羽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宗无竟彻底傻眼了。
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其他大臣见状,也都面面相觑,心中暗自盘算。
宗无竟这老家伙,这次好像赌对了?
女帝居然没生气?
这可是个好兆头啊!
要知道,平日里谁敢捋女帝的虎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