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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玫蹲下来和吕芳平视,声音放轻了很多。
“吕阿姨,他不是你儿子,对不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帮着他撒谎?”
吕芳捂着脸,说:“我儿子十几岁就出去打工,结果遇上了地震。
那年死了那么多人,多少人连尸骨都在找不到,是他把我儿子的遗物带回来的。
那场地震让我没了儿子,他没了父母,他跟我就是相依为命的一家人。
他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的,怎么不是我儿子?”
什么地震……遇难……
陆景川从来没跟她说过。
他对她说,他从小在阳县长大。
父亲过世,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一定要好好读书,赚大钱来赡养母亲。
如果真有地震遇难这件事,那车里的那个尸体,为什么会验出和吕芳一样的DNA呢?
温玫只觉得寒气将自己紧紧包裹,鸡皮疙瘩一个个立起来。
或许从相识那天起,陆景川就从来没跟她说过一句实话!
“温玫,你去跟警察说,他们肯定是搞错了。
我儿子早就死了,就算景川没死,那车里的也肯定不是我儿子。
我儿子早死了,他们验错了!”
温玫怔怔的看着吕芳慌乱无助的眼神,突然明白了。
她想证明的不是谁有罪谁没错,她只是想要另一个人来告诉她,她儿子确实早就死了。
死在十几岁的时候。
否则,她没办法接受车里那个成年男人是她儿子,又一次死掉的事实。
难怪,她一夜白头,形如枯槁。
此时,院外响起汽车的声音。
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进来,吓得吕芳一把抓住了温玫的手。
“温玫……”
温玫看着风尘仆仆而来的裴遇舟,转头安抚着吕芳。
“别怕,这是……我找的律师,等会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你跟这些事都没关系。”
吕芳紧张的看着温玫:“那……那我儿子……”
“我让他们查清楚以后,一定告诉您。”
“好,好。”
温玫起身,挡在了裴遇舟面前。
“该了解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我们出去谈吧。”
裴遇舟皱了下眉,似乎有些不满她这么袒护陆景川的母亲。
可昨晚两人的矛盾还未化解,裴遇舟不愿再起冲突。
温玫转身扶起吕芳,叮嘱道:“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身体最要紧,我给你买的补品,你别舍不得吃,过段时间我还会再买的。”
“哎,好,我知道了。”
温玫拉着裴遇舟走出了院子。
门外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汽车。
温玫说:“别停在这里,小县城闲话多,开远点。”
裴遇舟拉开后座:“上车。”
温玫说:“我包了车。”
裴遇舟看向一旁的小饭馆:“我知道,见过司机了,你去跟他说一声,回程不坐他的车了。”
温玫皱了下眉:“裴遇舟,我……”
“坐我的车更安全,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顿了一下,又说:“昨天的事,我很抱歉,是我冲动了。”
温玫没想到裴遇舟会主动来道歉,问:“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再次冲动?我觉得你的车未必安全。”
裴遇舟抚了抚唇上的伤口,说:“你觉得咬我不解气的话,要不打我一顿?我给你带了新的电棍。”
他还真从车里拿出一根电棍,比温玫网购的那个电力更足。
“我还给你准备了防狼喷雾,辣椒水,芥末……”
他干脆拿出一个袋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装备。
最后,裴遇舟将东西递给她时,握住了她的手。
“里面还有刀。”
温玫的手颤了一下,说:“我又不是杀人越货的土匪,你用得着准备这么多东西吗?”
裴遇舟放开她,问:“上车吗?”
温玫转头去跟司机说了一声,才钻进后座。
汽车一直开到县城外才停下。
温玫主动开口:“当时开车冲下山的那个人不是陆景川,尸体也不是陆景川,是吕阿姨的亲儿子。
这么看来,她儿子就没在当时的地震里遇难。
但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回来,又为什么会听陆景川的话去送死,已经无从查探了。”
“嗯,眼下这也不是最要紧的。”
温玫转头看着裴遇舟:“你相信我说的话了?”
裴遇舟对上她澄澈的双眸,轻声道:“如果不信,我为什么会追到这里?”
他只是生气,陆景川一出现,就占据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他很难不去想,她是不是又要陷进泥潭之中,只将他当做一个趁手的工具。
可昨天看到温玫离开的背影,他脑子里冒出的想法竟然是——
工具也得有人用啊!
她就算要再报复一次,也总比人走茶凉,让他这把刀放在角落吃灰要强。
他第一次这么认同季述对他的评价——真是下**。
他认了。
温玫看着裴遇舟的黑眸里渐渐褪去冷意,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丝雀跃。
她实在捉摸不透这男人脑子里都在盘算些什么。
“总之,我肯定那个就是陆景川,你要不要再找个可靠的检测机构,查一下他和你父亲的基因?”
温玫拿出那件染血的衬衣。
裴遇舟扯唇笑了:“你拿自己的衣服给他擦血,就是为了让我拿去检测一下DNA?”
温玫点点头:“不测一下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冒牌的?而且我也打算,如果诈不出吕阿姨的实话,就想办法拿她的头发和这个衣服去再测一次,反正总能派上用场的,先取样了再说。”
裴遇舟嘴角噙着笑,抬手摸了摸温玫的长发。
“反应挺快。”
温玫嫌弃的打掉他的手:“我又不是小狗。”
裴遇舟说:“没说你是小狗,我是想,如果我遇到有人冒险救了我这种事,第一反应恐怕不是取样。”
温玫垂下眼帘,看着衬衫上的血渍,心底五味杂陈。
“是啊,我原来也不是这样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裴遇舟。”
“嗯?”
“我刚才诈吕阿姨的时候,自以为已经用最恶意的想法去揣测陆景川了。
我想着,他说不定是花重金收买了吕阿姨扮演他的母亲,可没想到……
我还是想简单了,他那种人会觉得收买来的关系不可靠,万一别人出了更高的价格,他就会被出卖。
只有死心塌地的感情是最可靠的,一个母亲对儿子的亲情,一个妻子对丈夫的爱情,都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盾牌。”
裴遇舟的眼神暗了暗:“你对他……”
“没有了,”温玫扯唇苦笑:“我也不至于恋爱脑到明知他对我毫无真心,我还死心塌地的爱他。
我从无人区回来以后,才慢慢意识到,其实我也挺虚伪的。
或许我从始至终爱的都不是陆景川这个人,所以才没有注意到他身上那么多说不清的矛盾和疑点。他死了,我很难过,但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所以我一定要去无人区走一趟,才算了结这段感情。
从那以后,他是死是活,我都无所谓了。
要不是他这次突然冒出来针对我,我也不会咬着这件事不放。
既然他非要找事,那我也不会怕他。”
温玫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裴遇舟,却对上男人眼中藏不住的笑意。
“你笑什么?”
“我高兴。”
“?”
裴遇舟嘴角上扬:“温玫,我抱你一下行吗?”
“裴遇舟,你刚才还说……”
“嗯,抱完你拿电棍电我也没关系,我先抱抱。”
他张开双臂,将温玫整个人完完全全拥进怀里,像是抱住了最珍贵的宝物。
声音温柔磁性。
“温玫,再收拾他一次,这次我还要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