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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棺底沾着泥土,地上也散落着零碎泥点。
一旁那个却干干净净。
三叔母和玉真妹妹皆无尸身在此,应当只是放了衣冠和陪葬品,按规矩在此停灵。
那么棺木根本就不可能沾上泥痕,况且就算是棺椁从店里运来的路上沾了泥,也绝无一个有,另一个却没有的道理。
除非……这口棺材曾被运出去过。
尚未起灵,萧自亭运棺材出去做什么呢?
上好了香,萧玉归和迟琰按规矩巡灵一圈,对逝者以表哀思。
一股用极重香料味也难掩的腐臭味即使屏着气也会往人鼻子里钻。
旁人或许觉得正常,不以为意,因为几乎无人知道这是两口空棺。
但萧玉归知道。
她瞳孔骤然紧缩,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唯一可能便是真相。
空棺怎么会有腐臭气?除非,这棺椁里有尸体。
就连送葬,他也要让他的宝贝儿子占着玉真的棺。
若她没猜错,玉真的灵位背后,也一定镶着另一块板子。
一块刻着萧斐之名字的灵牌。
萧玉归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正愁抓不住萧自亭的把柄,如今,他倒是亲手将刀递了过来。
太后有意拿萧斐之开刀,自不会让他体体面面囫囵个儿回萧家,早就东一块西一块地扔去乱葬岗了。
这般情形,自也不会让人替他送葬。
亏得萧自亭肯动脑筋,想得出这样的好主意,连送葬都要鸠占鹊巢。
绕完灵出来,萧玉归和迟琰在右侧站着,她冷眼瞧着对面的自家人,萧自如宋高溪二哥一家都在,萧玉台也在那边和她娘站在一处说着悄悄话。
“小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云开看了眼大门的方向,忽然凑到萧玉归耳边低声道。
“什么事儿?”萧玉归一挪眼,发现是庆安侯世子李醒和她大姐姐萧玉玢来了,便道,“待会儿再说,我去打个招呼。”
一通寒暄后,萧玉玢和李醒把方才她们走过的流程也走了一遍。
“小姐,我昨晚想了一夜,八年前夫人出事的那天……”云开声音压得极低,“其实那天,府里原本就没什么人。”
“你继续说。”萧玉归的视线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那天是上元节灯展,阖府都出去看灯了,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留着。咱们院儿的都在,都留下照看您,老爷那天犯头风,也没去,再就是大小姐院儿里,大小姐那时候待嫁,不宜出门,便也没去。”
随着云开的话,她的视线在萧自如和萧玉玢的脸上都转了转。
“对,我也想起来了。”见月也凑过来低语道,“那天夫人一直好好的,就是晚膳之后,觉得头有些晕,就早早睡下了,睡前还过来看了眼小姐您,然后就……再也没醒来。只可是我们那时候岁数小,府里人不让我们到跟前儿去,也没人同我们说情况。”
迟琰也留神听着,听完便道:“你可以先去问问萧玉玢,她没什么动机嫌疑,且那个时候年岁不小了,想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生问恐怕是不行的,谁人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萧玉归垂下双眸,思忖着迟琰昨夜说过的‘无非威逼与利诱’,忽而灵光一闪,问迟琰道:“你能想个法子,把李醒府上的苏姨娘给弄走吗?”
“他的爱妾?”迟琰惊诧道,“为何?”
萧玉归想起上一世萧玉玢就被这苏姨娘整得极惨,她是个老实人性子,被八面玲珑的苏姨娘在府里处处压一头,偏在外还要撑着世子夫人的体面,一肚子苦水无处可倒。
实在撑不住了,回娘家倒给了自己的亲弟弟萧衍之,可那是个花天酒地嘴上没个把门的主儿,帮不上忙也就罢了,谁知竟转天就把萧玉玢这点事抖搂得人尽皆知,气得她从此也断了往来。
可日子还是没有半点起色。
“你昨日不是教我威逼利诱吗?我大姐斗不过这个苏姨娘,如果我们能帮她这个忙,兴许还能问出点儿什么。”
“你是想要过明路弄走她,还是……?”
“都可以,随你,别伤人性命就行。女子在世上不易,最好能给她一大笔银子,叫她生活别有困难的好。”
“你真是心善,这时候还能替别人考虑后路。”
“不然呢?她也没做错什么,难道做妾争斗便是原罪?大家都是讨生活罢了。”
“好,你既开口了,没法子我也得有法子。”迟琰了然应下,“你去吧。”
深吸一口气,萧玉归挽上一副虚假的笑意走过去,攀上了萧玉玢的胳膊。
素日不算多亲近,怕她起戒备心,萧玉归还假装亲热地陪她东拉西扯了许多家常。
为了提到姨娘这个话题,萧玉归编了个莫须有的事出来。
她张口便说她要给迟琰张罗妾室,问萧玉玢这边有没有什么适龄的女子。
萧玉玢听的直皱眉头:“你疯了不成?是你婆母逼你太紧了?我这头儿想送都送不出去,你还上赶着往家里收。”
“我可不要你们府上那么厉害的,我寻个听话的。”萧玉归掩唇笑道,终于讲到了重点上,“你府上的苏姨娘那般厉害,你怎么也不想个法子给她撵走?”
“我把她撵走,那个岂能甘休啊?”萧玉玢嘴向李醒的方向撇了撇。
“瞧这一天给你气得,都憔悴成什么样了,皱纹都出来了。”玉归假意心疼地打量着萧玉玢的脸,后者连忙大惊失色摸着自己的脸。
“真的吗?这么明显?”
萧玉归肯定地点了点头,她脸色便更焦灼。
在她最紧张的时候,萧玉归适时开口,带着几分蛊惑道:“我帮你弄走她吧。”
“你?你有什么法子?”
“你就说想不想让她神鬼不知地消失吧?”玉归偏吊起了她的胃口,“醒世子到时候想寻,也没处去寻。”
“那肯定啊!”萧玉玢转念一想,“可,害人的事儿咱不能干啊,你不是要把她……”
“你想哪儿去了,咱们都是正经人。”嗔笑着拍了她一把,萧玉归引着她往后院无人处走,终于要切入正题,“其实,长姐,我也有个事儿想问你来着。”
“什么事儿?你说吧。”萧玉玢一心想着没了苏姨娘以后的清净日子,心里美得不行,此刻戒心全无。
萧玉归压低了声音,“你还记得八年前的上元节吗?”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天了?”
她们二人挽手向后走着,却没发现,万姨娘悄然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