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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的长江笼罩在血色与黑暗交织的帷幕下。
曾经旌旗蔽空的汉军水师此刻只剩下燃烧的残骸在江面上漂浮,断裂的桅杆如同折断的骨刺刺向夜空。
周宇的尸体被江水卷走,这位汉军水师统帅至死都紧握着他的佩剑,仿佛还要与滔滔江水做最后的抗争。
楚宁站在楼岸边高处,猩红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望着江面上渐渐熄灭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传令各船,所有能动的战船立即靠岸支援陆战。”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长江北岸,溃散的汉军步兵正在泥泞的滩涂上奔逃。
他们丢盔弃甲的模样与三个时辰前渡江时的意气风发形成可怖对比。
楚军的箭矢不断从背后射来,每一次破空声都会带走几条性命。
泥地里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中,有个年轻士兵被射穿了小腿,他拖着伤腿爬行时在泥浆里拖出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陛下有令!”
一队锦衣卫骑兵沿着江岸飞驰:“第三、第七营留下断后,其余部队立即向寿春方向撤退!”
正在溃逃的汉军队伍中,一个满脸血污的老兵突然停下脚步。
“他**!”
老兵突然将家书塞给身旁的同乡:“告诉翠花,她男人不是孬种!”
说罢抄起长矛就往回冲去。
像他这样的老兵在汉军中不在少数,很快,两万人的断后部队竟自发集结起来。
这支临时组成的断后军由汉军左将军韩猛指挥。
他是个四十出头的老行伍,左眼在十年前与外族作战时被射瞎,此刻剩下的独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
“弟兄们!”
他站在一处土坡上吼道:“咱们身后是十万同袍!楚军要追,就得从咱们尸体上踏过去!”
楚军先锋骑兵已经杀到眼前。
韩猛立即下令:“长矛手列阵!弓箭手占据两侧高地!把那些拒马给我推到路中央!”
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们迅速组成三道防线。
第一道是临时用马车和树干搭建的简易工事,后面是密集的长矛方阵,最后才是弓箭手。
楚军骑兵没想到溃逃的汉军会突然转身抵抗。
冲在最前面的百余骑顿时撞上了尖锐的拒马,战**嘶鸣与人的惨叫瞬间撕裂夜空。
后续骑兵急忙勒马,但冲锋的惯性还是让他们撞成一团。
“放箭!”韩猛一声令下,数千支羽箭呼啸着扑向混乱的楚军。
月光下,那些箭矢像一群嗜血的蝗虫,每一次振翅都会带走生命。
冉冥见状大怒,立即调来重步兵强攻。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这片无名河滩变成了绞肉机。
汉军利用地形层层设防,每一道防线被突破时都会爆发惨烈的白刃战。
韩猛亲自持刀站在第一线,他的铠甲已经插了七八支箭,但独眼将军像铁铸般屹立不倒。
“将军!右翼被突破了!”一个满脸是血的校尉跑来报告。
韩猛啐出一口血沫:“让骑兵压上去!”
汉军骑兵冲上去,双方纠缠在一起激战。。
楚宁在后方接到战报时,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汉军断后部队有多少人?”
“回陛下,约两万左右。”赵羽低头禀报。
“两万人能挡住朕的大军一个时辰?”
楚宁冷笑:“传令重甲营压上,再调骑兵上去,朕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到几时!”
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来临,汉军最后的防线终于崩溃。
韩猛身中十七处创伤,临死前还用断剑刺穿了一个楚军百夫长的喉咙。
他倒下的地方,汉军尸体堆成了小山,但他们的牺牲换来了宝贵的时间。
刘掣的主力已经撤出二十里外。
卯时初刻,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
刘掣的御驾正在官道上疾驰,突然一匹快马从后方追来。
“报——!断后部队全军覆没,楚军骑兵已经追上来了!”
刘掣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他转身望去,只见后方地平线上出现了无数跳动的光点——那是楚军骑兵举着的火把,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如同一条流动的星河。
“陛下!”
陆寻急声道:“请速速移驾,末将率五千精骑断后!”
这位年轻的将军是刘掣的心腹,此刻他甲胄上的金漆已经剥落大半,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
刘掣却没有立即回应。
他凝视着远处逼近的火光,突然发现那些光点分布得异常散乱——显然楚军为了加快追击速度,完全放弃了阵型。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闪现。
“陆将军,你看。”
刘掣指向追兵:“楚军轻敌冒进,队形已乱,若我军突然反击……”
“陛下不可!”陆寻大惊:“我军新败,士气低迷,当务之急是保全实力啊!”
刘掣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着腰间佩剑,那是先帝赐予的天子剑。
“朕若就这样逃回长安,如何面对满朝文武?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他突然提高声调:“传令下去,全军停止撤退,弓箭手立即占据两侧高地,骑兵隐蔽在树林中!”
陆寻还想劝阻,却见刘掣已经拔出佩剑:“朕意已决!楚宁以为朕会像丧家之犬般逃窜,朕偏要反其道而行!”
汉军迅速行动起来。
弓箭手们爬上道路两侧的土丘,骑兵则藏进了路旁的榆树林。
步兵在道路中央故意丢弃辎重,制造溃逃假象。
刘掣本人换上了普通将领的铠甲,亲自指挥这场反击。
两刻钟后,楚军先锋骑兵果然杀到。
他们看到满地丢弃的物资,更加确信汉军已经溃不成军。
为首的楚军先锋甚至大笑着对部下说:“看这些汉狗丢盔弃甲的模样!弟兄们加把劲,活捉刘掣者赏千金!”
就在楚军骑兵冲过埋伏圈时,刘掣猛地挥下佩剑:“放箭!”
刹那间,数千支羽箭从黑暗中呼啸而出。
这些箭矢的尾羽都浸过火油,在空中划出无数道火线,如同降下一场流星雨。
楚军骑兵猝不及防,冲在最前面的数百骑顿时人仰马翻。
战马哀鸣着倒下,将背上的骑士甩出老远。
“第二波,射!”
刘掣的声音在黎明前的旷野上回荡。
又一阵箭雨落下,这次还夹杂着火箭,点燃了路旁的干草。
火光中,楚军混乱的队形暴露无遗。
陆寻率领埋伏的汉军骑兵从侧翼杀出。
这些憋了一肚子火的汉军将士如猛虎下山,长矛将楚军刺落下马,马刀砍下敌人的头颅。
一个楚军校尉刚举起盾牌,就被陆寻一枪挑飞,枪尖从后背透出时还带着碎骨和血肉。
刘掣站在一处高坡上回望战场,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他举起染血的佩剑冷笑道:“朕就算是输也要咬下楚军一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