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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侧的船只首当其冲,桅杆在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中轰然倒下,甲板上顿时火光冲天。
亲兵王虎踉跄奔来:“将军,下舱进水了!”
他铁甲缝隙间渗着血水:“三艘艨艟已沉,五艘战船受损……”
话音未落,又一块飞石击中船尾,整艘战船剧烈震颤。
周宇扶住船舷,掌心被木刺扎得鲜血淋漓。
江风突然转烈,吹散他额前散落的发丝。
这位年过四旬的将领望见楚军主力已呈半月形包抄而来,最前排的战船正在架设第二波铁网。
他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楚军船只,狠声道:“此战关键,在于把楚军水师引离主战场。”
“传令全军——”
周宇猛地拔出佩剑,剑锋在月光下划出凄冷的弧线:“调转船头,死战!”
既然逃不了,那就只有死战!
或许只有如此,才能牵制这边的楚军,为他们的皇帝刘掣争取突围的机会。
否则一旦这边的楚军放弃他们,转而杀向岸上,那他们的皇帝将会十分危险!
汉军战鼓骤然变调。
残存的二十余艘战船在江心划出巨大的白色漩涡,受伤的福船甚至拖着燃烧的尾舵完成转向。
两支舰队间的江水开始沸腾,数以千计的箭矢在夜空中交织成死亡之网。
当双方楼船相距百步时,楚军阵中突然竖起数十架云梯状的木架。
周宇心头一凛,那是传说中的“飞桥"——只见楚军猛拉绳索,包铁的木架轰然倒下,竟在船舰间架起座座浮桥!
“杀——"楚军甲士如潮水般涌来。
周宇的亲兵队持盾结阵,船楼上的弓手不断放箭,却挡不住源源不断的敌军。
一名楚军百夫长突破防线,周宇侧身避过劈来的弯刀,反手一剑刺穿对方咽喉。
温热的鲜血喷在他散落的鬓角上,顺着铁甲纹路滴落甲板。
战至子时,福船已成血舟。
周宇的佩剑已砍出七八个缺口,左臂被流矢所伤的伤口不断渗血。
他背靠主桅环视四周:亲兵只剩七人,甲板上堆叠的尸体让立足之处都变得狭窄。
而楚军仍在增兵,新登船的敌卒正从三面包抄而来。
“将军!”王虎突然指向江岸。
远处丘陵上,象征汉帝的玄色龙旗正在后撤。
周宇嘴角扯出释然的弧度——陛下终究是看懂了江上的烽烟。
楚军都统赵贲持矛逼近:“周将军,投降可保性命!”
“汉将只有断头,没有降旗!”
周宇暴喝一声,染血的剑锋直指苍穹:“诸君,随我杀敌!”
七名亲兵发出困兽般的怒吼,竟主动冲向数倍于己的敌军。
混战中,周宇的剑刺穿两名敌将胸膛,自己却被长矛贯穿大腿。
他单膝跪地,以剑拄地强撑身躯。
鲜血在甲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出漫天星火。
一支流矢突然射中他右肩,铁甲崩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来啊!”周宇嘶吼着挥剑,将逼近的楚军逼退三步。
赵贲冷笑挥手,十余名弓手在船舷列阵。
箭雨袭来的瞬间,周宇突然自己这一辈子的经历,微末出身,凭借水性在水军中成名,最终慢慢走到了如今的地位。
可现在,他已无力回天。
铁矢入肉的闷响接连不断。
周宇仰面倒下时,看见北斗七星正悬在燃烧的桅杆顶端。
他的佩剑当啷落地,剑身上“忠勇报国”四个铭文渐渐被血污覆盖。
江风呜咽,卷着焦糊味掠过尸横遍野的甲板。
赵贲俯身合上周宇怒睁的双眼,转身对亲兵叹道:“传令下去,汉将周宇——战死。”
与此同时,岸上的刘掣突然勒住战马。
他望着江心骤然熄灭的汉军灯火,持缰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方才还杀声震天的江面,此刻只剩下楚军的欢呼声顺风传来。
“陛下?”苏参满脸血污地赶来,却见皇帝死死盯着江面,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刘掣想起三日前两人暗中商议时,周宇指着水道图说的那句“臣若不能归,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当时他只当是周宇的谦辞,如今却一语成谶!
“鸣金收兵。”刘掣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全军撤退。”
苏参大惊:“可楚宁的部队已经和我们角上手了,此刻撤退,除菌必定会追击。”
“这是圣旨!”刘掣突然暴怒地抽出佩剑砍断身旁旗杆。
断裂的木杆砸起一片烟尘,惊得战马人立而起。
当啷啷的铜钲声响彻战场时,汉军将士都从皇帝反常的举动中读出了江上战局的真相。
楚军阵中,冉冥挥矛挑飞一名汉军首级,狞笑着高呼:“周宇已死!活捉刘掣者封万户!”
楚军士气大振,原本胶着的战线顿时崩溃。
汉军后卫的盾阵在潮水般的攻势下不断后缩,每一刻都有士兵倒在血泊中。
江岸芦苇丛中,几个侥幸逃生的汉军水卒正拼命游向岸边。
他们回头望去,曾经威震长江的汉军水师,如今只剩下几艘燃烧的残骸在江心漂浮。
最大的那艘福船正在缓缓下沉,船尾的汉字大旗半浸在水中,依旧倔强地不肯沉没。
但,这并无法改变今晚的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