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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您怎么能背着我去找唐蜜?还说出那种话,拿出支票?!您知道这让我多难堪吗?!”
顾十堰气得来回踱步,“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除了工作合作,绝无任何男女私情!我对她仅仅是欣赏和仰慕,就像欣赏一幅名画、一首好曲!您这样做,是在侮辱她,更是在侮辱我!”
柳文慧被儿子劈头盖脸一顿责问,先是一愣,精心保养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便被恼怒取代。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声音拔高,“她竟然把事情直接捅到你跟前了?好得很!我还真是小看她了!这分明就是在故意离间我们母子感情!十堰,你清醒一点,这个女人有毒,碰不得!她就是个疯子!她亲口告诉我,她亲手挑断了周书恒的手脚筋!一个女人,心肠怎么能狠毒到这种程度?你把她放在身边,简直是……”
“妈!”顾十堰厉声打断她,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极度的烦躁,“是您主动去招惹人家,用钱去羞辱一个靠自己本事吃饭的国家首席!现在怎么反倒全是人家的不是了?她那是自卫!周书恒是什么货色您难道没查清楚吗?算我求您了行吗?别再给我添乱了!”他简直要被母亲这颠倒黑白的逻辑气晕过去。
“你这是在怪我了?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十堰,妈是心疼你!你看看你,这么多年,为了顾家,规行矩步,谨小慎微,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好容易有个你中意看得上眼的,性子还这么烈,一点面子都不给……”
“我不需要这种‘心疼’!”顾十堰打断她,语气疲惫又坚决,“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请您不要再有任何行动,不要再插手我的生活。尽快离开龙川,回顾家去吧。”
看着儿子脸上真实的烦躁和难堪,柳文慧的气焰弱了些,但还是忍不住嘟囔:“妈还不是为你好?欧阳婉儿是好,家世样貌都没得挑,可那性子太木讷了,整天就知道对着画板,一点情趣都不懂,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讨男人欢心?以后日子怎么过?”
顾十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妈,生在顾家,我享受了家族带来的富贵和荣耀,相应的付出和牺牲,也是应该的。婉儿……在圈子里已经算是极好的了,安静,有才华,不惹是非。我会尊重她,与她相敬如宾。这就够了。”
“相敬如宾?”柳文慧暗自摇头,“那有什么用?儿子,你放心,”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道,“妈以后肯定给你物色几个听话懂事,知情知趣的,绝对不让你守着这么个木头美人过日子!就算没有这个唐蜜,还有李蜜、张蜜,天底下好女孩多的是,总有合你心意的……”
顾十堰听着母亲这番深谋远虑的筹划,只觉得一阵啼笑皆非和无力的荒谬感。
他不想再争辩下去,只能敷衍道:“好了妈,我的事您就别瞎操心了。您啊,好好保养身体,享享清福,别整天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
母子二人,一个沉浸在自己为儿子规划的完美未来里自得,一个深陷于无奈和疲惫中只想尽快结束谈话。
谁都没有注意到,套房那扇并未完全关紧的门外,一道纤细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站立。
欧阳婉儿本是来询问晚餐安排,却猝不及防地将门内这场争执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白瓷娃娃,直到里面的谈话结束,才悄无声息地转身,沿着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离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
清冷精致的脸上血色褪尽,一片苍白,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裙角,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
刚才那些话,一字不落,清晰地钻入她的耳中。
“木头美人……”
“相敬如宾……”
“物色听话懂事的……”
“李蜜、张蜜……”
每一个词,都像一根冰冷而尖锐的针,精准地刺在她看似平静的心湖上,泛起一圈圈冰冷的涟漪。
原来,在未来的婆婆和这位名义上的未婚夫眼里,她竟是这样一个无趣、呆板、需要被“补偿”和“替代”的存在。
心痛吗?
欧阳婉儿缓缓松开攥紧的手,裙角留下几道褶皱。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龙川城的万家灯火。
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心痛。
顾十堰对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家族联姻下,一个帮助她摆脱原有家庭束缚,获取相对自由创作空间的工具人罢了。
只要他们不妨碍自己画画,不把那些腌臜事儿闹到她面前来给她添堵,她可以继续扮演好欧阳小姐的角色,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那心底深处,终究还是漫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冰凉和淡淡的讥诮。
这豪门深宅,果然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虚伪和凉薄。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画架,或许只有那里,才是她唯一能够掌控的世界。
……
顾十堰最终还是依约,带着母亲柳文慧和欧阳婉儿来到了龙川舞剧院。
唐蜜礼貌地将他们迎进办公室。
柳文慧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的得体微笑,率先开口,语气甚至称得上和蔼:“唐团长,上次是我冒昧唐突了,说话做事欠考虑,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十堰和舞剧院的合作是正事,我这当母亲的,可不能拖他后腿。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道歉内容说的倒是诚恳,不过语气却是多了一丝不耐烦,应该是碍于顾十堰的面子才来敷衍自己的。
唐蜜淡然一笑,姿态从容:“顾夫人言重了,小事一桩,我早已忘了。欢迎三位来舞剧院参观指导。”
柳文慧早已经待得不耐烦,立刻顺势提出:“那就好。我就不多打扰唐团长工作了,正好也想参观一下咱们国内顶尖的舞剧团是什么样子。”
她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间让她感到挫败和难堪的办公室里多待。
顾十堰见状,也只能起身,对唐蜜投去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便陪着母亲先行离开去参观剧团了。
办公室内一时只剩下唐蜜和欧阳婉儿。
欧阳婉儿并没有立刻跟着离开。她从随身携带的画袋里,取出一个用柔软绒布包裹的扁平物件,轻轻放在唐蜜的办公桌上。
“唐小姐,”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上次观看您的演出,灵感迸发,画了这张速写。觉得与您甚为相配,便装裱了一下,希望您不要嫌弃。”
唐蜜好奇地解开绒布,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原木画框。画框中保护的,正是上次欧阳婉儿在台下画的那张唐蜜舞台上的素描——裙袂飞扬,姿态翩翩,每一个线条都充满了动态的美感和神韵,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舞蹈中最动人的瞬间。
“这……”唐蜜眼中瞬间爆发出惊艳的光芒,她是识货的人,自然看得出这不仅仅是形似,更是神韵的极致捕捉,充满了艺术感染力,“太美了!欧阳小姐,您的画功真是出神入化!这……这礼物太珍贵了,我真的很喜欢!”
她的喜悦溢于言表,是发自内心的艺术家之间的欣赏。
她立刻找来笔,眼神崇拜的看着她,“能签个名吗?”
欧阳婉儿微微颔首,“能。”
说着就接过笔,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唐蜜当即便将这幅画摆在了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越看越喜欢:“欧阳小姐,谢谢您。您的画让我觉得,那天的舞蹈有了另一种永恒的生命。”
欧阳婉儿看着唐蜜毫不作伪的欣赏和珍视,清冷的眸子里也掠过一丝暖意和遇到知音的快慰。
“我们年龄差不多,你叫我婉儿吧。”她轻声道。
“好的,婉儿。”唐蜜伸出手,“唐蜜。”
欧阳婉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一种无需多言的惺惺相惜之感在空气中流淌。
她们虽然是不同领域的艺术家,却对美有着共同的追求和极致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