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招穿短裙的!”
罗正抹着嘴边的哈喇子:
“香港超市都...”
“退伍兵能打!”
罗向南把儿子拽到窗前。
马路对面,林正南正在指挥工人悬挂灯笼,鲜红的流苏垂在“迎客来超市”的霓虹灯管上。
罗正突然夺过父亲手里的望远镜。
镜头里,李冰弯腰检查配电箱时,后腰别着的铁皮账本闪过寒光。
他咧嘴露出镶金的门牙:
“这人归我收拾。”
“别碰他!”
罗向南的警告被卡车轰鸣淹没。
李冰推开吱呀作响的榆木门时,檐角冰棱正巧砸碎在“光荣军属”的铁牌上。里
屋传来的旱烟味裹着骂声:
“杜老四祖坟冒黑烟才养出这么个孬种!”
“大半夜的...”
李柱掀开火炕上的化肥袋,露出底下压着的红双喜被面:
“冰啊,你李大伯说杜飞那帮人...”
“在晒谷场支了五张牌桌。”
“用卢布当筹码。”
李大扁担的铜烟锅重重磕在炕沿:
“狗 日 的把王寡妇家输得就剩口粮!”
火星溅到李冰带回来的超市传单上,烫穿了“开业大吉”的喜字。
杜倩掀帘子进来时,棉鞋底还粘着晒谷场的玉米须:
“杜飞那混账又拿雷管吓唬人。”
她解围巾的手在发抖:
“说要炸了村口的供销社代销点...”
“反了他!”
李大扁担踹翻搪瓷脸盆,1984年抗洪奖状在污水里浮沉:
“要不是你们心软,出了谅解书他这个混账还...”
李冰放下脸盆:
“明天我去晒谷场。”
他摩挲着手上的东西到:
“正好试试新进的电子秤准不准。”
凌晨三点,晒谷场东北角的草料棚亮着煤油灯。
杜飞踩在拖拉机轮胎上发牌,脖颈的刺青随着柴油机轰鸣跳动:
“买定离手!
这把赢了给棉纺厂招工指标!”
“指标值几个钱?”
李冰掀开塑料布,寒气卷着雪渣扑灭三支烟头,
“不如赌点实在的。”
他突然抛出具裹尸袋:
“供销社库房刚清出来的,里头空着...”
赌徒们轰然散开时撞翻了煤油灯。
杜飞在火光中摸向裤腰的弹簧刀:
“吓唬谁呢!”
刀尖映出李冰脸上寒光:
“信不信我把你胳膊卸了?”
“供销社的雷管箱密码是0314。”
李冰突然报出串数字:
“正好是你姐生日。”
他掏出个缠胶带的遥控器:
“猜猜我在晒谷场埋了几处?”
草料棚突然陷入黑暗。
杜飞踹翻牌桌要跑,却被冻硬的棉花包绊倒。
李冰的手掌钳住他脚踝:
“听说你要炸代销点?”
“...是南方老板说的!”
杜飞突然嚎哭起来:
“说炸了就能开超市...”
他后腰掉出捆港币。
李冰碾碎半张港币:
“明天带着你的人去县医院。”
他突然掀开棉袄,腰间蜈蚣状伤疤在月光下蠕动:
“就说被雷管炸伤了。”
村口传来鸡鸣时,李冰用热水洗脸。
杜倩默默往盆里撒盐,突然抓住他布满老茧的手掌:
“杜飞说南方老板要收购供销社...”
“收购好啊。”
李冰用牙齿撕开创可贴,
“正好腾出库房放结婚用的棉花。”
他瞥见杜倩耳后的冻疮,
“明天去超市领十盒百雀羚。”
杜倩突然摔了盐罐:
“你明明知道供销社有...”
后半句被李柱的咳嗽声打断。
老人抱着褪色的军大衣站在门口:
“冰啊,县里罗书记刚来电话...”
李冰把遥控器拆成零件:
“就说我在晒谷场排雷。”
他突然露出罕见的笑意,
“排完雷正好办喜酒。”
铜钱砸在青砖地上蹦出火星,张红弯腰捡拾的动作被儿子踹翻的板凳吓得僵住。杜飞脖颈的刺青在煤油灯下泛着油光,一脚踩住滚到门边的康熙通宝:
“捡个屁!
李冰都踩到咱家祖坟了!”
杜老四挑帘进屋时,腰间缠的二十八宿星图腰带扫落了门框积雪。
他盯着满地狼藉的供桌,突然抄起神龛里的鎏金罗盘:
“申时三刻犯口舌,东南位见血光——又被李冰掀了赌桌?”
“他知道雷管的事!”
杜飞抓过炕桌上的啤酒瓶猛灌,泡沫顺着下巴滴在绣着八卦图的棉袄上:
“供销社地下埋着...”
“埋着全村人的口粮!”
杜老四突然甩出本泛黄的族谱,砸在翻倒的供桌上溅起香灰:
“光绪二十三年大旱,你太爷爷用五谷镇煞的法子保住祠堂粮仓!”
枯黄纸页间滑落张供销社平面图,朱砂画的镇物符号密密麻麻标在库房位置。
张红攥着抹布的手开始发抖。
她记得三个月前李冰来借《地理五诀》,临走时用钢笔在库房位置画了个圈。
“滕晓梅撺掇你炸供销社?”
杜老四用烟杆敲了敲图纸:
“那丫头身上带着桃花煞,前天我还瞧见她钻草垛。”
他突然掀开道袍,露出后背敕封的酆都纹:
“李冰为什么容你姐管超市账本?
坤位摆着泰山石敢当!”
杜飞盯着图纸上鲜红的“困龙局”三个字,酒瓶悬在半空。
他想起昨夜李冰掀棉袄时,那条蜈蚣状伤疤正好盘在腰眼——那位置分明是供销社舆图的青龙位。
“罗家父子想借刀杀人。”
杜老四从箱底抽出把裹红绸的桃木剑:
“你爷当年给县衙迁风水,县太爷赏的。”
剑柄铜钱纹映着跳动的炉火:
“明天去村东头开间堪舆馆,李柱应承把铁匠铺隔壁屋子腾出来。”
张红突然发现散落的五帝钱恰巧摆成招财阵,最末一枚嘉庆通宝正压在图纸的“吉位”上。
“可赌场...”杜飞嗓门低下来,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桃木剑的雷云纹。
“李冰就是东风!”
杜老四突然翻过族谱,露出扉页民国县长题写的“点金圣手”:
“他超市开业那日,你带人去正东位挖镇物——让罗家父子自己跳风水坑!”
檐角惊鸟铃突然叮当乱响。
杜飞攥紧罗盘,磁针在天池里颤巍巍指向晒谷场方向。
他想起李冰说雷管密码是姐妹生日时,供销社屋檐的冰棱正巧砸碎在杜倩脚边。
“晓梅那边……”
“明早把她送的合欢铃埋到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