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可是,离开之后我们又能去哪呢?”
周娇娇有些慌了。
这是她来岭山大队下乡三年来,遇见的最大的危险了。
“这水流太快了!太危险了!”
就连平时放在院里吃饭的桌子,都已经被水流带走了。
周娇娇敢断定,她这九十来斤的小体格若是一个人在水流里,也肯定会被带走的。
若是不和别人互相搀扶,她是万万不敢离开知青院的。
与此同时,离开知青院之后呢?他们这些无依无靠的知青又能去哪呢?
“往南边走!那里地势高,肯定不会积水的,牛棚那里应该还能住些人。”
“对对对!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敲杨柳的院门,还有凌知青那里,大家都是知青,他们一定会帮一把的。”
很多人都赞成姚知青的提议,就连蒋小年和赵小北也都出谋划策。
牛棚是新建的,里边只住了那几位“老人”,应能住进去一些人的。
可也仅是一些而已,并不是全部。
如今有了赵小北和蒋小年的话,大家才真的看到一丝曙光。
“对!往牛棚去!就是牛棚住不下,还有大队部呢,总比如今待在知青院要安全。“
姚知青现在是知青院的负责人,既然有她领头,大家就都同意了。
不一会儿,大家大包小裹两三个人凑在一起,手拉手一起往地势高的南边去。
路上,知青们还碰上了不少人,都是往南边去的。
大家的目的相同,目的地一致,显然都是做了慎重决定的。
洪水刚开始来的时候,大队长已经在组织人抢险了。
现在的情况很危急,但因为岭山大队地势的原因,各家各户的情况也不尽相同。
有的人家只是院里进了水,屋子里还算安全。
有的人家屋里进了水,但因为排水及时,已经脱离危险。
但是,也有的人家屋里水都漫到炕沿高了,就连房子都岌岌可危。
“老三,你带着村里年轻人也去帮忙,挨家挨户清点人数,实在挽救不了的,把人全都送到大队部来。”
大队长发了话,不但民兵在组织村里男人抢险搜救,就连程立东这些个年轻人也都来帮忙。
一时间,雨声,喊叫声,哭声,以及轰隆隆不停的打雷声汇聚在一起,莫名的就让人有些心惊肉跳。
“不好了!大队长!”
“青山家的两个娃子不见了!”
“啥?!派人去找了吗?”
民兵连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抹了一把满是雨水的脸。
“已经派人去找了,只不过现在还没消息。”
“大娃子和小杏花俩孩子都不见了?”
“嗯,是!有人看见他们,说是好像往小东河那边去了,不过不敢肯定。”
“小东河?”大队长眉头紧锁,“再去找找,加派人手!”
若这俩孩子真是往小东河那边去了,那可就要凶多吉少了。
小东河平时水就深水流也急,更别说现在山上的山水也下来了呢,又这样湍急。
若俩孩子真被冲进小东河,那几乎就是十死无生。
小东河,名字很有迷惑性。
河水绵延横亘了好几个县,虽比不上黑省有名的大江大河,但绝对不是小河。
“对了,知青那边怎么样了?”
大队长很担心知青们的安全,毕竟知青院的在村子最北边。
不过,好在知青都是年轻力壮的,应该不会出啥事吧?
“知青也正在转移,人都在,大队长您不用担心。”
“那就好!你带人往小东河那边去吧,自己也小心点!”
大队长挥了挥手,示意民兵连长他们赶紧去找人。
时间就是生命,可耽搁不得。
姚知青是最后一个从知青院出来的,等着她的只有走在最后的杨树林。
杨树林身上大包小裹的,显然把自己的东西都扛在了肩上。
“杨知青,你咋还没走?”
“我等你一会儿!这水流太急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肩上也扛着东西呢!没那么容易被冲走!”
姚知青刚一开口,一阵急流泳来,她一个趔趄,若不是杨树林伸手扶了她一把,怕是姚知青就得栽进水里。
“谢谢!”
“谢啥?!都是知青,相互帮一把应该的。”
杨树林和姚远两人,相互搀扶着,一点点逆流而上。
两人身上都扛了东西,几乎吃饭住宿的家伙事都在肩膀上了,可不能被水冲走了。
两人走的小心翼翼,速度缓慢。
正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啼哭响起。
姚知青身子一滞,“杨知青,你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没有啊!赶紧走吧,水太急了。”
“不对,就是有声音。”
姚知青四下去瞧,这才发现不远处并排长在一起的两棵柳树之间似乎真的有些动静。
“我去看看,你先走!”
“姚知青,别去了。雨势不停水流越来越急,我们赶紧走吧!”
“不行!我不放心。”
姚远试图撒开杨树林的手,可这样一来,两人都趔趄了一下。
水太急了,姚知青干脆将肩上扛着的行李物品全都摞了杨树林的肩上。
“姚知青,你干什么?!”
“我去看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可你行李都给我了,更站不住了。”
“没事,我有分寸。”
正在这时,水流上飘来了一根浮木。
浮木手臂粗细,姚知青认出来了,那好像是知青院后院顶着要倒的那一面院墙的那根木头,如今倒是便宜了她。
她手一伸,正好把那根木头拉到自己近前。
还别说,这根木头往水里那么一拄,倒也能顶一顶,至少不至于冲走自己。
“你快走,不用管我,我随后就追上来!”
“可是——”
“别可是了,你身上可有咱们俩人的全部家底!你可不能出事!”
杨树林见姚知青虽然晃晃悠悠,但拄着木头还真能在水流中站定的同时亦步亦趋向着不远处的两棵柳树走去,他这才放心。
在嘱咐了姚知青尽快赶上来之后,他便一个人逆着水流往地势高的村南头去了。
随着姚知青不断靠近那两棵大柳树,那种类似于孩子啼哭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有人吗?谁在那里?快回答我!再不吭声我就走了。”
最开始的几句根本没人应答,直到姚知青操着大嗓门喊了第三遍之后,那两棵大柳树后头才传来了一声呜咽。
这声呜咽比之前的动静都要大,就是这声呜咽让姚知青确认了,在那两棵柳树后头,确实有个人。
听声音,应该还是个孩子。
“谁?谁在那里?我是知青院的姚远。”
就在姚知青距离两棵柳树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一颗小脑袋才从柳树后边探出来。
姚知青认出来了,这是离知青院不远的那户人家的儿子。
叫啥来着?
对!大娃子!
“你爹妈呢?你咋在这里?还没转移?”
大娃子显然也是认识姚知青的。
他才六七岁,看见姚知青“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我不知道,我睡醒了就在这了,我要找我爹,我要找我妈。”
大娃子哭的越来越大声,就在姚知青猜测着,这么大的水流这孩子怎么没被水冲走的时候,大娃子突然尖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