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众人怀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玉贵人心惊胆跳,藏在袖笼中的手背也迸起青筋。
她不明白,分明计划得好好的,以静制动,抛出诱饵引赵德妃上钩。
情况也如预想般顺利,并无波澜。
岂料在临门一脚时,被赵芸娘揪住了破绽。
她太心急,以至于出了错。
让皇帝起疑。
玉贵人心知,自己绝不能承认,否则犯了欺君之罪,即便侥幸保住性命,也会被圣人彻底厌弃。
这样的代价太大,她付不起。
“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打从臣妾进宫那日起,诸多猜测此起彼伏,接二连三,桃花印记也被反复提及。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纵然没有当着臣妾的面说,也能传进耳朵里。”
玉贵人仰起头,伤口处的血迹已经干涸,仿佛扭曲的蜈蚣爬在颊边,张牙舞爪。
“陛下,臣妾知道,她们疑心臣妾出身秦楼楚馆,清白有失,可小门小户的姑娘家就活该被所谓的高门贵女轻**吗?陛下……”
玉贵人哭得伤心至极,两手捂住腹部,面上流露出痛苦之色。
这番话倒也合情合理。
但皇帝的疑虑尚未完全打消。
他负手而立,垂眸看向玉贵人眸光晦暗不明。
见状,玉贵人暗暗咬牙,费力转过身,面向赵德妃。
“娘娘,臣妾也想问问您,父母确实对臣妾有养育之恩,但他们的话,明显会让臣妾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您刻意放任此等言辞散至御前,究竟是何居心?”
司菀略有些诧异的挑眉。
没想到玉贵人的反应竟然这么快。
她的解释略显牵强,却不像先前那般漏洞百出。
但很可惜,她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系统在她脑海中道:“宿主,您未免太自信了,玉贵人就算有破绽,也只是说错了话,提前将桃花印记擦拭干净罢了,她又找补了回来。
这么折腾一通,确实会让她失去圣心,但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只怕也不能处置。”
司菀眸底笑意隐现。
她无声道:“你我相处了这么长时日,对我总该有些了解才是,我何曾无的放矢?我说骗不了我,就一定能抓住她的把柄。”
想起宿主收拾鹃女的手段,系统倒抽了一口凉气。
顿时老实了。
“他们是何居心,尚待查明,但娘娘方才的说辞,却漏洞百出。”司菀上前一步,语调平静。
寥寥数语,听在玉贵人耳中,却似惊雷炸响,令她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玉贵人两手拄着地面,慢慢往后挪移,想要拉开和司菀的距离。
这个女人简直是恶鬼!
邪性得很,什么事情只要遇上她,都会生出岔子。
让她心血空付,进退维谷。
不,她不能让司菀得逞。
玉贵人深深吸气,道:
“太子妃,就算你我生了嫌隙,也不该如此落井下石,凭空构陷,若你真有证据,就请当着圣上的面拿出来!”
她挣扎着坐直身子,姿态刚烈至极,配上头脸沾染的血迹,确实有几分宁死不屈的味道。
红唇噙着丝丝笑意,司菀弯下腰,一把钳住玉贵人的手腕,猛一发力,将人拖拽至自己面前。
玉贵人发出短促的惊叫,她被司菀骇了一跳。
司菀扯住她的袖襟,猛地撕开来,缝在内侧的兜布瞬间暴露在外。
玉贵人眸底划过浓浓惊恐之色。
“太子妃,你这是在做甚?”
皇帝和赵德妃面露不解,倒是太子发现了端倪,捡起地上的兜布,晃了两下,便有两枚指甲大小的物什掉落在地。
“这是什么东西?”皇帝问。
司菀捡起用浆糊牢牢粘住的水囊,放在鼻前嗅闻片刻,果然闻到了一缕鱼腥气。
“父皇,此物乃是用鱼泡制成的,再以浆糊封住,里面的液体才不至于涌出来。”女子朗声解释。
“液体?”皇帝更是茫然,他不明白,玉贵人为何要随身携带鱼泡,说不出的怪异。
“鱼泡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东西。”
指甲略微用力,鱼泡便破了个口子,殷红鲜血往外淌,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其实玉贵人从未打算以死明志,她怕被那些污名毁了名声,怕失去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但她更怕死。
撞柱是有风险的,若没把握好力道,若无人及时阻拦,真丢了性命,岂不是万事皆休?
倒不如用更安全的法子——”
皇帝追问道:“什么法子?”
“咬舌自尽。”司菀笑望着玉贵人,在后者扭曲狰狞的神情中继续说道:
“咬舌伤处在口腔内,不易被人发现,也能掌握好伤势的严重程度,只需提前含服血囊,将其咬破,即可伪装出十分惨烈的景象。”
赵德妃不解:“可玉贵人并没有咬舌,而是选择了撞柱。”
“因为太子在。
太子武艺高强,人尽皆知,能轻而易举的拦住她,所以玉贵人才会撞柱。姨母可以仔细瞧瞧,她额间的伤口很浅,按常理而言,根本没有这么多的出血量,宫人们也可以仔细梭巡一番,殿内是否有类似鱼泡的东西。”
皇帝愕然的看向玉贵人,对上女子写满心虚恐惧的双眼。
他陡然意识到,司菀说的是真的。
玉贵人确实在做戏。
她贪生怕死,又岂会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皇帝自幼在深宫中长大,见多了宫妃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她们这么做,不是为了铲除异己,就是为了获取利益。
而玉贵人,则是两者皆有。
若非她自己说漏了嘴,提前吐露去除桃花印记的方法,这等以死明志之举,或许真能打消他所有怀疑。
既能让他生出怜惜,又会因玉贵人所受的苦楚,迁怒赵德妃。
好个一石二鸟之计!
想明白了这点,皇帝神情阴沉如水。
恰在此时,有宫人在立柱附近发现了用过的鱼泡,里面确实残存着斑斑血迹。
皇帝瞬间暴怒,伸手揪住玉贵人的襟口,狠狠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
“你好大的胆子!连朕都敢骗,真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