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她……跑了!
沈棠初听这话,只觉荒诞。
但想了想,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自己不可言说的无奈,面对这位平安先生的特殊癖好,就是从礼貌的角度来讲,她也该尽量保持尊重。
即便是耳房,也不能马虎的住。
如意先是将耳房里里外外清扫洗刷了一遍,之后霍千斛又请匠人打了新的床板和家具,置办了新的被褥,换了灯盏,预备了些夏装,虽不完美,但也尽了心。
碍于双目失明,沈棠之前从未进过这耳房。
今日第一次来,闻着空气中那挥之不去的腐朽的味道,闻着隔壁恭房隐隐传来的腥臭味,沈棠眉头微皱,心底叹了一声。
是她疏忽了。
这种屋子,就是里外翻新一遍,都不能住人的。
狭窄潮湿,连她跟渊儿住了五年的王府冷苑都比不上。
心中有愧,沈棠话音也软了三分,“让您屈居在这样的屋舍内,实在是妾身的失礼,明日妾身将西厢房腾出来……”
话未说完,手中已被递来两个刻着字的木雕。
指肚那么大,触手温润,略一摸索,便能分辨那上面刻着的内容。
不必。
沈棠摸着手中木雕油润的材质,面上闪过讶异之色。
这位平安先生,为了能跟她交流,竟然做了这种活字木雕?
如此隆重,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而且,这些木头……
似乎不是凡木。
沈棠将木雕递到鼻尖,轻嗅了一下,闻到了沉香细腻淡雅的味道。
竟是沉香木。
沈棠心头微惊,“如此贵重,您——”
她上前两步,正要将那活字木雕递给凌烨,脚边却踢到一个绵绵软软好像人的肢节的东西,那触感实在让人惊悚,沈棠收了步子,退回原来的位置后,才惊疑不定地问道。
“这……这是什么东西!”
被一脚踹中**的冯管家,此刻趴跪在地上,顶着一张红肿的脸,看着那位连连后退的霍夫人,只觉天雷那个霹雳,将他轰得差点当场昏厥。
怪不得。
怪不得王爷跟疯了一样,要缠上这位有妇之夫。
怪不得什么都不要了,王府几十亩的院子不住,蜗居在这几尺见方的马房里,睡着逼仄的床,抬头就能看到潮湿的爬了虫子的房梁……
怪不得在马场上的背影那般眼熟。
原来……
原来这位霍夫人……是那位云姑**投胎转世!
不……
冯管家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棠,面上的惊愕,缓缓变成惊恐。
投胎转世都没有这么像的。
这就是本尊啊!
察觉到真相时,若不是王爷那冷冽的视线压制着,冯管家真恨不得起来给这位霍夫人鼓个掌!
好本事啊。
假死离开,将王爷玩弄于股掌之中。
王爷又是发疯又是信佛,为了积攒功德让心爱之人能够顺利投胎,再续前缘,甚至做起了拉**牵红线的买卖,差点遗臭万年……
云朝内外,能将王爷玩成这般牵线木偶的,唯有眼前的霍夫人一人了。
偏偏,王爷还不恼。
跟个哈巴狗一样,为了博美人一笑,屈居在这院子里,穿着那硬的硌人的衣服,老老实实干起了马夫的行当。
我辈楷模。
追妻路上的佼佼者。
冯管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敬佩霍夫人的有勇有谋,还是敬佩自家王爷锲而不舍的毅力。
他今日来,原本是负荆请罪来了。
白日里,窦侧妃在马场上的控诉,他可以解释,他做那些都是有原因的。
不仅他来了,他还将养在荔枝巷里的那位姑娘也带了过来,就在外头马车里,如今绑了手脚,灌了迷 药,正睡着呢。
之所以囚禁这位姑娘,实在是看不得王爷如此颓糜,想私底下好好调 教这小丫头,让她学了沈氏的字迹,学会沈氏的样貌神态,将来出落的更大些了,进献到王爷面前,好解决王爷的相思之苦。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
就算再像,也是假的。
如今真人在前,王爷怎会再看那小丫头一眼?
冯管家满心苦涩。
但**上被踹了一脚的疼痛提醒他,此时不是思考旁事的时候,没看见王爷那警告又威胁的眼神吗?
王爷好不容易跟霍夫人有了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岂能在这种时候蹦出来煞风景?
孤男,寡女,密室,深夜。
正是培养感情的时候。
他懂。
冯管家利索地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绕开沈棠,朝门外挤去,圆滚滚的身材,在此刻灵活至极,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已消失在耳房内。
沈棠的耳力敏锐,察觉到了那暗处的脚步声。
心底一惊,再往后退了两步,与平安先生隔开了一段安全距离,面露迟疑之色。
她想问那人是谁,但又不好过多的打探隐私,顿了顿,开门见山道:“过些日子,相公要去感业寺祈福上香,不知先生可否告知您的生辰八字,到时候也为您在佛前添一盏供灯,聊表心意。”
凌烨站在耳房内,看着她警惕的样子,心头满是失落。
又听到她口中的相公二字,心头酸涩与苦闷交织。
何时,她也能叫他一声相公?
何时……她待他也能像待霍千斛那样亲昵。
“先生?”
沈棠见他没有动静,有些忐忑,又唤了一声。
凌烨从幻想里回到现实。
扫了一眼她略有些苍白的唇色,眸光软和下来,怕耽搁太久影响她夜睡,忙匆匆地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递到她的手心。
沈棠摸到了纸上未干的墨渍,缓了口气。
“多谢了。”
她捏着那纸张,对凌烨微微欠身,“您也早些休息。”
接着,如避蛇蝎一般,快步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凌烨强忍住冲过去追着她的冲动,压下浮躁不安的内心,告诉自己一切都已步入正轨,他跟她总有重归于好的那日,方才缓和了心头那汹涌的占有欲。
只是等那背影彻底消失后,他想到刚才冯管家跪在地上,一边扇自己巴掌一边说的话,眉目冷下来。
换了一身衣衫,戴上草帽,来到了院外。
寻到了巷子尽头的那辆马车。
猛地拽开马车的车帘,往里头看去,没看到冯管家口中的那位女子,倒看到了冯管家孤零零地坐在马车里,捧着散乱的被解开的麻绳,满脸惊愕的模样。
“王……王爷!”
冯管家看到凌烨,像看到主心骨一样,扑通一声滑跪过来,委屈至极。
“她……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