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远坐在书房里,手中捧着一本书,却迟迟未曾翻页。窗外的阳光透过纱窗洒落进来,在他的书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窗外那道身影,沈玉正和桃儿说说笑笑地往后院走去。她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的襦裙,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像是春日里摇曳的新柳。
“这是要做什么去?”秦景远轻声自语,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
不多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暗卫的脸上带着几分忍俊不禁,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大少爷,”暗卫压低声音道,“您没让大少奶奶给您做锦袍真是明智之举。”
秦景远放下手中的书,眉梢微挑:“有多糟糕?”
“就像...”暗卫斟酌着用词,“被人打得遍体鳞伤,命不久矣的模样。大少奶奶的女红功夫...”他欲言又止。
秦景远站起身,整了整衣袖:“我去看看。”
后院的景象令秦景远哭笑不得。玉雪正疯狂地四处乱窜,身上裹着一块歪歪扭扭的绸缎,那造型简直惨不忍睹。那块本该是锦袍的布料,此刻却像是被人胡乱揉成一团,又强行套在玉雪身上。
玉雪的眼神里写满了控诉,时不时发出几声不满的低吼,仿佛在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它试图甩掉身上的“锦袍”,却被缝线缠得更紧了。
沈玉坐在枫居前的台阶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她的针线盒倒在一旁,彩线散落一地,像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役。
桃儿**被玉雪踢到的腮帮子,一脸委屈:“姑娘,要不还是算了吧?”
“不行!”沈玉倔强地抬起头,“我一定要学会!”她的眼圈微红,显然是被这次失败打击得不轻。
“快!快把玉雪抓住,”桃儿急切地喊道,“再这样下去,它该把自己勒死了!”
暗卫无奈,只得上前**了玉雪。令人意外的是,这次之后,向来高冷的玉雪反而和暗卫亲近起来,大概是感激他的解救之恩。每次见到暗卫,都会主动凑上去蹭两下。
秦景远走到沈玉身边,嘴角含笑。阳光下,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
“笑什么笑!”沈玉没好气地说,“有什么好笑的!”她的脸颊微红,显然是又气又恼。
“要不要找个绣娘来教你?”秦景远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
“不学!”沈玉斩钉截铁地回答,随即又泄气般地垂下肩膀,“反正我也学不会。”
桃儿在一旁插嘴:“姑娘,这可不行。将来有了小小姐、小少爷,旁人都在穿妈妈缝制的新衣,只有我孤零零一人,就咱们家孩子没有,多可怜啊。”
这话一出,沈玉的脸更红了,狠狠瞪了桃儿一眼:“快去把宓太君送来的包袱拿来!”
桃儿一溜烟跑开了,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沈玉转头看向秦景远,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宓太君为何总给你做这么多锦袍?这些年来,从未间断过。”
秦景远在她身边坐下,目光望向远处的竹林。那是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关于一个戴着面纱的美丽女子,和两个不懂事的孩子。
“那是我七岁那年的事。”秦景远缓缓开口,“那天我和萧煜一起玩耍,不小心闯入了宓太君的幽兰苑。”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仿佛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当时的宓太君戴着面纱,美得像一幅画。她坐在窗前抚琴,阳光透过纱窗洒在她身上,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中。”
“然后呢?”沈玉不自觉地追问。
“我们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被她的样子吸引,趁她不备掀开了面纱。”秦景远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追悔,“那一刻,我们都被吓到了。她的脸上布满了可怕的伤疤,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沈玉倒吸一口冷气:“后来呢?”
“我们用攒下的钱买了最好的祛疤药膏去赔罪。”秦景远道,“从那以后,她每年都会给我做锦袍。即便我说不用,她依然坚持。”
沈玉听完,若有所思:“宓太君会不会是顾玉的生母?”
“不太可能。”秦景远摇头,“她十五年前就进了国公府,从未出过门。而且她是在进府前就受的伤,连话都说不出来。”
“等等,”沈玉蹙眉,“一个毁容又无法说话的女子,为何会成为你父亲的妾室?这其中...”
“确实有蹊跷。”秦景远接过她的话,“北魏本该送来一位擅长琵琶的女子,却不知为何换成了她。父亲虽有怀疑,但她这些年从未惹过事,最出格的举动就是给我做锦袍。”
这时,桃儿抱着包袱回来了。沈玉取出那幅画给秦景远看,想确认是否是同一个人。画中的女子眉目如画,神情温婉,美得令人惊艳。
秦景远看着画像,却摇了摇头。那时他年纪太小,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那些可怕的伤疤。但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必有隐情。
“要不我们也去看看她的真面目?”桃儿兴奋地提议,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不行!”沈玉斩钉截铁地拒绝,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容貌对女子来说太重要了。宓太君能在容颜尽毁后依然坚强地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我们不能去触碰她的伤口。”
阳光透过竹林洒在地上,在她坚定的眼神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秦景远看着她的侧脸,心中泛起一丝暖意。这就是他的妻子,善良而坚强,总能在不经意间让他心动。
玉雪终于摆脱了那件“锦袍”的束缚,欢快地在院子里撒欢。暗卫默默地收拾着散落的针线,脸上依然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沈玉看着手中的锦袍,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我是真的不适合做女红。”
秦景远握住她的手:“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真的吗?”沈玉抬头看他,眼中带着几分期待。
“嗯。”秦景远点头,“不过在你学会之前,还是让宓太君继续给我做锦袍吧。”
沈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但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阳光下,两人的身影渐渐重叠,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