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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能要回三千两?
他满心疑窦,但看着阿禾那双笃定又真诚不已的眼睛,不知怎的,那些质疑的话就堵在了喉咙里。
他咬了咬牙,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去办!”
……
栖霞镇的街头,周老虎正揣着手,像只螃蟹似的横着走。
钱掌柜找了黑狗子来讨债的事,已经传到了他耳朵里。
他只觉得可笑。
黑狗子?一个在烂泥里打滚的地痞,也敢来捋他周老虎的虎须?
简直是茅房里点灯——找死!
他正盘算着该怎么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黑狗子点颜色看看,眼角余光就瞥见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黑狗子手下的一个打手,外号“瘦猴”,此刻正跟两个闲汉唾沫横飞地吹嘘着什么“邻县神医”。
周老虎眼珠一转,狞笑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故意重重撞在瘦猴身上。
“哎哟!”瘦猴被撞得一个趔趄。
他回头一看是周老虎,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躬身道:
“周……周爷,小的没长眼,冲撞了您!”
“没长眼?”周老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神阴狠,“我看你这双招子,留着也是个祸害!”
话音未落,他抬起穿着牛皮靴的脚,卯足了劲,狠狠一脚踹在瘦猴的膝盖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瘦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那条以诡异角度弯折的腿,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街上的行人吓得纷纷躲避,噤若寒蝉。
周老虎却像没事人一样,嫌恶地用脚尖踢了踢昏死过去的瘦猴,朝着他身边那个吓傻了的闲汉啐了一口。
“回去告诉黑狗子。”
他声音不大,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他的人,我先收条腿当利息。让他自己滚过来把人抬走!”
消息像一阵风,刮进了黑狗子在镇西的落脚点。
破败的院子,空气里混着廉价的酒气和汗味。
“大哥!瘦猴……瘦猴的腿被周老虎废了!”
一个打手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恐惧。
院子里正在喝酒划拳的几个汉子瞬间静了下来。
“你说什么?!”
黑狗子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方桌,酒水菜肴洒了一地。
“周老虎那个**!”他一把抄起墙角的开山刀,“他敢动我兄弟!老子今天就去剁了他!”
“大哥,别冲动啊!那是周老虎!”
“剁了他!跟他拼了!”
手下的人有的劝,有的跟着叫嚣,整个院子乱成一锅粥。
就在黑狗子提着刀要冲出门的瞬间,一个温和平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先别去吧。”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阿禾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院门口。
她依旧是一身朴素的布衣,神色认真地看着眼前这群暴怒的男人。
“时机就快到了。”
黑狗子满腔的杀意被这一句话浇得一滞,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她:
“时机?我兄弟的腿都断了!你跟我说时机?!我现在就要去把他脑袋拧下来!”
“然后呢?”阿禾走了进来,脚步很轻,却像踩在每个人的心上,“你去砍了周老虎,县令大人会放过你吗?你这帮兄弟,还能在栖霞镇待下去吗?”
她神情十分真诚,仿佛真的是在为他们认真考虑,而不是为生意。
眉眼间还有浓浓的担忧。
黑狗子被问得哑口无言,握着刀的手青筋暴起,却再也迈不出一步。
阿禾走到他面前,无视那把晃眼的开山刀,伸出手。
“钱。”
黑狗子一愣:“什么钱?”
“我给你的那十文钱。”阿禾的眼神清澈而认真,“我们的启动资金。”
黑狗子愈发迷茫,但还是从怀里摸出那枚被他体温捂热的铜钱,拍在阿禾掌心。
他以为她是要退钱散伙,心里竟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憋闷。
阿禾却将那枚铜钱重新递到他面前。
“拿着它,去办第二件事。”
“……什么事?”
“去城里所有的药铺。每家都去,用这十文钱,分开买。就买一种东西——最苦的黄连。”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去药铺?买黄连?
黑狗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阿禾,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这姑**行事,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前一刻还在谈三千两的烂账,下一刻就让人去散播神医的谣言,现在兄弟被人打断了腿,她却让自己拿着钱去买什么劳什子的黄连?
这能要回账?
这能给兄弟报仇?
可当他对上阿禾那双眼睛时,那双眼睛里没有戏谑,没有疯狂,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而且还极其温和的笃定。
仿佛她走的每一步,都早已在棋盘上推演了千百遍。
那股莫名的信服感再次压倒了所有的疑问和暴躁。
黑狗子死死盯着阿禾,许久,他一把夺过那枚铜钱,咬着牙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去!”
……
县令府邸,书房。
栖霞镇的父母官钱县令,正对着一碗早已凉透的汤药愁眉不展。
他不过四十出头,两鬓却已染上了风霜。
“唉……”
一声长叹,道不尽的忧愁。
就在这时,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兴奋。
“大人!大人,有桩奇闻!”
钱县令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什么奇闻,都比不上给老夫人寻一剂良方要紧。”
“大人,正是为这事!”师爷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外面都传疯了!说邻县出了位女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据说,她能让瘫了十年的老翁下地走路,还治好过天生的瞎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绝非空穴来风!”
钱县令原本黯淡的眼睛里,猛地爆出一团精光。
他“霍”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师爷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此话当真?!”
“小的也是刚听茶馆里的人说的,不止一处,好几拨人都在传!都说那位神医行踪不定,眼下就在邻县地界!”
“备车!”钱县令几乎是吼出来的,脸上因焦急而涨得通红,“立刻!马上去!不管真假,定要去查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