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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流言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钻进了云裳的耳朵。
而云裳几乎瞬间明白,这流言是故意让她听到的。
于是,她如背后之人所设想那般,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不安,甚至偶尔的失神。
裴琰躺在病榻上,他耐心地等待着,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等待猎物彻底陷入慌乱。
时机成熟了。
这日午后,殿内药气弥漫。
裴琰半倚在榻上,脸色依旧带着重伤未愈的苍白。
云裳垂着眼,小心翼翼地端着温热的药碗,用小银匙轻轻搅动着。
殿内静得只剩下更漏滴答的水声,以及药匙偶尔碰到碗壁发出的细微脆响。
“云裳。”
裴琰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和与关切。
“你这两日似乎总是心事重重?可是照顾本王太过劳累了?本王身边伺候的人很多,你可以稍稍休息一二。”
他微微蹙眉,目光落在云裳略显苍白的脸上,仿佛真的在为她担忧。
云裳搅动药匙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飞快地抬眼瞥了裴琰一眼,又迅速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阴影。
她嘴唇嚅动了几下,声音细若蚊呐。
“殿下,奴婢不累的,奴婢很好,不必让旁人来伺候殿下的。”
“你这哪里是不累的样子?瞧你的眼圈,好好的姑娘家,这几日憔悴得不成模样。”
裴琰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令人卸下心防的蛊惑力。
“你那日在火场中救了母后,便是本王的恩人。本王看你愁眉不展,心中也甚是担忧。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云裳。
云裳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她像是承受不住那无形的压力,又或是被裴琰这“真诚”的关怀所打动。
云裳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盈盈欲坠。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榻前冰凉的金砖上,药碗在手中剧烈一晃,几滴深褐色的药汁溅落在她青色的宫裙上。
“殿下!殿下救命!”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和绝望的惊惶。
“奴婢,奴婢说太后娘娘要把奴婢赐给喜禄公公做、做对食……”
她哽咽着,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这可怕的命运宣之于口,身体也随之微微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裴琰的眼底深处,一抹得逞的精光如电般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脸上迅速堆叠起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愤怒,眉头紧锁,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愤怒。
“岂有此理!竟有这等事?!”
他作势挣扎着要起身,却又因伤势而无力地跌回软枕,喘息了几下,才用沉痛而怜惜的目光看着跪地哭泣的云裳。
“孤竟不知母后她……”
他长长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对太后此举的“不解”与“痛心”。
随即,他的目光转为一种深邃的、带着灼热温度的凝视,牢牢锁住云裳泪痕交错的脸。
“云裳,你莫怕。本王绝不会坐视不理!”
他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诱惑。
“你救母后,于本王有恩。这些日子,你衣不解带照顾本王,本王也都看在眼里。”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情愫暗生的意味。
“本王很是喜欢你。”
云裳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惊得忘记了哭泣,泪眼婆娑地呆呆望着他,脸上交织着震惊、茫然,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裴琰再接再厉道。
“本王如今的身子,你应当也清楚。子嗣之上,或许艰难……”
他眼中适时地掠过一丝黯然,旋即又被一种更为炽热的决心取代。
“但本王向你保证,若你肯助本王一臂之力,渡过眼前的难关,本王必以亲王侧妃之位相待!本王定会珍你重你,让你享尽尊荣富贵,绝不负你今日之情!”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笃定。
“侧妃?”
云裳像是被这从天而降的滔天富贵砸得晕头转向,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她眼中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只是这一次,似乎不再是恐惧的泪水,而是被巨大的惊喜冲击下的茫然与激动。
“殿下,奴婢只是个宫女,太后娘娘必然不会同意的。您是天潢贵胄,哪里是奴婢这等微**之躯所能贪想的。殿下莫要逗弄奴婢了!”
“这不是逗弄。云裳,本王是真心的。本王经此一事,也是看破了许多。母后如今只求本王能够振作起来,一个侧妃,她不会在这上面纠结的。”
“殿下,殿下此言当真?”
云裳沉默了片刻,鼓起勇气问道。
“自然!”
裴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承诺。
云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内心在进行着最后的天人交战。
终于,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那侧妃之位彻底击溃了防线。
她猛地俯下身去,额头重重地磕在金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奴婢,奴婢叩谢殿下天恩!”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深深地伏跪在那里,姿态卑微而驯顺,仿佛全身心都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恩宠”所征服。
没有人看见,在她额头触碰到冰冷地面的那一瞬间,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睛深处,所有的惶恐、犹豫、狂喜如同潮水般猛然退去,只剩下一点嘲弄一闪即逝。
这场精心编排的戏码,她演得太久了。
如今,终于等到了毒蛇彻底亮出獠牙的时刻。
裴琰并没急着让云裳去下毒,相反,他好好安抚了云裳几日,甚至说了不少甜言蜜语。
若是普通的小宫女,还真被这一番话哄骗不轻。
一位亲王对你柔情蜜意,更是写下了所谓的合婚庚帖,说日后你是他唯一的妻。
这般的攻势,寻常涉世未深的女子的确无法抵御。
而云裳也给出了裴琰想要的反应。
只是,在每日同离镜司汇报之时,她越发暴躁了。
这种柔情所带来的折磨,让云裳恨不能将裴琰刚接上的那处再给他掰了。
在离渊的安抚和云裳自身的暗卫素养下,云裳终于等到了裴琰给她布置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