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两人、秦太后、连带昭阳。
昭阳哭得很凶,一直抓着小四衣襟不放,不让皇兄走。
小四就哄她,说等他回来,一定将在北疆所见所闻都说给她听,带有趣的东西回来给她。
昭阳泪眼婆娑,勾着他小拇指和他约定。
小四爽朗一笑,跟她盖了章。
送走小四后,已经到了酷夏,天色炎热,偏偏裴听月的事情不少,大皇子和二皇子年纪都不小了,要给他们选妃了。
两位正妃家世都没有很高,不过都颇为贤惠懂事,来拜见的时候,落落大方。
裴听月带着一众后妃见了,都赞不绝口。
有妃嫔感叹了一句:“时间不饶人啊,瞧瞧,这年轻的人多娇艳啊,咱们都老喽…”
有人接了这话,“是啊,这些日子,嫔妾常常想起故人,章懿皇后,端淑贵妃,顺贞贵妃,甚至还有从前的谢贤妃,沈良妃,姜淑妃,可不知怎的,许是嫔妾年岁大了,在脑海里,她们的音容都已模糊不清了。”
众妃俱是感慨岁月流转,眉目间染上淡淡怅惘。
唯有曲才人看向主位,笑盈盈道:“这几年过去,倒是皇后娘娘没有变化,反而越发好看了。”
这话倒是不假,若说以前裴听月是艳色无双,那么这几年,她容貌更盛,而且多年掌权下来,气质华贵威严,越发让人不敢直视。
有曲才人开口,底下众妃奉承开。
裴听月淡淡一笑,移开话题,“你们今日有几个要玩叶子牌的,本宫让她们摆牌桌。”
曲才人第一个应道:“嫔妾!嫔妾!”
引得众妃又是打趣,
“曲才人这月都把月例输完了吧,竟还敢玩吗?”
“真是…手又臭瘾又大…”
“…”
曲才人怒不可遏,柳眉倒竖,“你们等着,今天我都加倍赢回来了!”
众妃听后,当即有迎战的。
笑笑闹闹,都是寻常的好日子。
*
熙宁十九年。
朝堂上皇子之争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若说以前两人相争,谢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回是彻底怒了。
二皇子手底下的朝臣,竟然打着二皇子的名头,做些见不得人、危害百姓的勾当。
谢沉命令三司严审。
结果令人失望,这其中,竟有二皇子暗暗授意。
谢沉在书房默然到半夜,天亮时,将二皇子贬至川渝,非召不得回京,算是将他踢出夺嫡之列了。
太子之位的竞争者,只剩了定王和齐王。
可惜,定王在这年冬天倒下了。
原本只是个小风寒,文贤妃提了一嘴,裴听月也太医去看了看。
太医回来后只说,这风寒不重,但定王心结颇重,要想法子疏解。
谁也没料到,这竟会是他最后一个冬日。
定王走的最后那一日,文贤妃伏在榻前,哭得不能自已。
定王留有最后一口气,对着文贤妃喊了此生唯一一句母妃。
他说,下一世他不替母妃活了,只当文母妃的儿子。
这可算要了文贤妃半条命去。
丧仪过后,文贤妃如行尸走肉,不吃不睡好几日,头发半白。
六宫妃嫔来她宫里安慰她,却无济于事。
直到裴听月带着定王唯一的孩子前来,是个男孩子,才八个月大。
听到婴孩的哭声,文贤妃才回神,抱着孩子哭得声声哀戚。
不过好歹,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临近新年前。
小四在边疆历练五年,回京了。
这日是阖家团聚的好日子。
裴听月见到他时,竟恍惚不敢认。
她印象中,那个冰雪玉团子,已长成了俊美清贵的少年,站在那里,眉眼间像极了他父皇。
见她发愣,小四主动上前拥住她,冲她如少时般撒娇,“母后,儿臣回来了,抱抱。”
裴听月鼻子有些酸涩,好歹将泪忍了下来,轻轻回抱他:“嗯。”
没办多久,就被谢沉分开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四眼睛亮晶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他,“父皇也要抱是不是?”
谢沉:“…”
好吧,儿子如此热情,他也不好拂了他的情面。
更何况,他也确实想自家儿子了。
他叹口气,拍了拍小四的肩头,“回来就好。”
“皇兄~皇兄~”
有软软的东西,挤进了父子两人中间。
小四撤开点距离,瞧了瞧身前的人,乐不可支,“昭阳,你怎么还是这么矮呀?”
无比期待皇兄回来的昭阳顿时垮了脸,她近年就听不得这话,噘嘴就要落泪。
在她哭之前,小四及时改口,“不过,我们昭阳出落得越来越好看了。”
昭阳不想哭了,回到裴听月身边,晃着她胳膊,得意洋洋说,“也不看我是谁的女儿?母后好看,我自然就好看!”
裴听月捏捏她婴儿肥的小脸,宠溺说,“好看,我们昭阳最好看。”
谢沉唇畔扬着隐隐笑意,牵着裴听月的手,并肩和她走向殿内。
小四和昭阳叽叽喳喳着什么。
好一幅温馨的场景。
寒冬过去,春日即将到来。
*
翌年三月。
齐王十五岁生辰之际,帝封其为太子,又亲指了数位股肱之臣为东宫属官。
如今四位皇子,定王没了,安王被贬,肃王入嗣旁支,只剩了齐王。
更何况齐王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展现非人才能。
朝臣自是欢喜大启有这样的储君,莫不赞同。
同年夏末,帝巡视边疆,命太子监国。
第一个地方,自然要去北疆。
这些年,每次听到北疆的消息,裴听月情绪都会低落很久—她实在想念。
想那个人,想同那个人一起度过的美好过往。
许久许久过去了,她终究能去寻她了。
风雨兼程,走了许多路,终于到了那风沙之地。
到的那日,帝后并没有表明身份,裴听月穿了身珊瑚红的云锦长裙。
这颜色艳丽,像是给死气沉沉、黄沙漫天的北疆染上一抹生机活力。
有热情的百姓过来搭话,“夫人,您何故来边疆啊?”
裴听月想了想,回道:“来寻亲,寻我姐姐。”
“您姐姐姓谁名谁?家住在哪里?那我带您过去?”
裴听月说:“我姐姐叫宋惊鸿。”
周围百姓哗然,
“是大将军啊。”
“您是大将军的妹妹?”
“…”
有人指明了方向,帝后去了营帐,得知大将军去原上跑马后。
谢沉就笑着对裴听月说,“咱们也去。”
裴听月颔首:“好啊!”
这些年去皇家围场狩猎,她早就会骑马了,不过这儿的马烈,谢沉并不放心,所以两人同乘一骑。
越近原上,裴听月心越颤。
直到见到那抹英姿飒爽的惊鸿身影,裴听月摇臂呼喊,陡然落泪。
她来赴约了。
山河已秋,故人长绝十五载,如今——
再重逢。
正文完。